“陛下，臣妾嫁给陛下已经整整五年了，可是陛下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臣妾。臣妾不明白，到底臣妾哪里没有做好，让陛下这样厌恶臣妾……”

“我并没有厌恶你……”或许是因为心软，又或者是因为他不能忍受别人哭泣，沈洛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当然这并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因为他确实没有怎么去关心过皇后，这是事实。在他年少的时候，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所以父皇母后为了绵延子嗣，为他的后宫添了许多人。

可是他不喜欢她们，他只是觉得她们都是一心想要讨好自己的人，所以并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他没有想过这些人都是将青春奉献给他的人，可是他不能理解，故而不能接受。

他让那些姑娘流失了自己的青春，也让自己彻底成为了困兽，但是命运这种东西就是在这时出现的。他喜欢上了将军府里的小姐，左云裳。

只是左云裳不知道的事情是，在她第一次进宫册封为圣辰国公主时，他就喜欢上了她。那不单单是喜欢，她更像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因为他作为帝君的生活，真的是痛苦不堪。而这种痛苦又非是常人能够理解的，他们都只是感慨他出生在帝王之家，但并不明白他身上所承受的痛苦。

他更像是一个踽踽独行的人，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徘徊，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老死在宫里，和那些他不爱的女子一样。

可是云裳的到来，让这一切都改变了，他几乎是万分惊喜地得到她，所以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走她。他绝对不允许她离开她，他的生命似乎就是因为她而开始的。

皇后听到沈洛的话不禁一怔，这是第一次，沈洛对她讲话没有用“朕”这个词。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她的眼泪像是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陛下……”她的声音颤抖得十分厉害，可以说是触动吗？就因为他的一句话？

沈洛点头道：“你其实不用叫我陛下的，是朕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关心过你，不过……云裳我也是要娶的。”

他说的话有些斩钉截铁，这让太后也愣住了，她不曾想自己的儿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深深叹了口气，因为沈洛，也因为哭泣的皇后。她也知道这些错有一大半就该归究于她，可是生在这皇宫里，又有几个是能够为自己做的了主的人呢。

活着一天，便是痛苦一天，她曾经也因为得不到先帝的宠爱而夜夜哭泣，可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那些夜夜笙歌罢了。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不管她再怎么痛苦，别人也不能替她分担，反而只会让别人嘲笑她而已。

这么多年了，她都一一忍过来了，还好，她熬了过来，看到自己儿子登基的风光时刻。而那些一辈子都没有见到皇帝几面的妃子，大有人在。她们身上所承受的孤独无疑是巨大的，因为她们从未得到过她们想要的幸福。

而那些争宠的女子，大多也都死在争斗中，她们到死才明白自己所得到的东西，正是害她们失去生命的东西。可惜，到了临头，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她都是看着这些慢慢走过来的人，所以她对于皇后的哭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因为理解，故而不愿揭穿。

可刚刚沈洛的话，也让她留下泪来，她活到今日，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先皇从未对她说过什么贴心知己的话，这样真实的话语更是闻所未闻。

看到母后也在哭泣，沈洛的目光变得轻柔了许多，他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两个女子落泪不止，皇后差点还哭晕过去。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可是朕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幼稚者，我也想做我喜欢做的事。我没有别的愿望，只是想单纯地守着一个女子终老。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私吧，可是母后，儿臣现在还有自私的机会，如果错了今日，怕是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了。我就像是一棵树，注定只能呆在一个地方，但也为了抵抗风雨我部是也需要成长么？为了不让支撑着我的力量倒下，我想我最该做的事情就不是不能让自己太多孤独，您……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整个大殿都是静止的，太后的眼泪在苍老的皮肤上滚动着，皇后已经痛苦失声。没错，他是孤独的，他需要安慰，但是她呢，她就是圣人了吗？

她在这宫里孤独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中宫之位护着她，恐怕她还没因孤寂而死，就会因陷害而亡了。她也是个人，同样需要有人来安慰，她能理解他想要随自己心愿的想法，可是她该怎么办？

人们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最先在意的不都是自己吗？只有那些傻到不能再傻的人，还在傻乎乎地在意别人。

左云裳也从竹曦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她的情绪立刻又激动了起来。

“竹曦，我不要嫁给他，我爱的人是长风啊，”她抽泣着说，她以为她已经向沈洛表达地很清楚了，可是他现在居然还是下了这样的旨意，“可是长风没有兵力增援该怎么办，他真的会死吗？”

竹曦其实什么也不知道，或者说什么也不想知道，她也想着清颜的安危，她也想让国主赶紧增兵祈黑国。但这样的附加条件，确实有些过分，她也不想云裳受到伤害。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云裳紧张得浑身都蜷缩了起来，她不想这个时候那个人还会出现。这会让她更加地痛苦，她的心情本来就已经够糟糕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门外的声音说道：“是我，云裳。”

听到是越离的声音，两个女子的心也都安下了心。

她们几乎是对任何声音都产生了恐惧，云裳一听到越离的声音，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她连鞋也没穿，就跳下床去。这也惊了竹曦一跳，她还来不及扶住云裳就见她扑进了越离的怀里。

“别哭，云裳，不要哭。”看到云裳哭泣的样子，越离也止不住一阵心酸。

他不想看见自己最爱的女子哭泣地那么伤心，他顾不得竹曦还在旁边，他紧紧抱住云裳，连呼吸也是痛的，他也听说了这次的事情，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但是如果云裳那么想帮陆长风，他就会帮助她，如果她此刻想要逃离这里，那么他也会带她逃离这里，现在他只想给她她此刻最想要的。

他只是不想看见她哭泣，他似乎很久没看到云裳笑的样子了。他多么希望那个愉快的小姑娘能够赶紧回来，如果可以这样，他愿意做一切。

他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可是他喜欢得是如此辛苦。他知道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由别人主导的，但是这次他想由他自己来掌握。

竹曦看见举止如此亲密的两个人，不禁叹了口气，她很快地退了出去。

其实她也是孤独的，尤其是在等了清颜这么久，她期望中的幸福大概是不会得到了吧，她哭泣也只能是对着镜子，因为只有镜子看得见，她欢笑，也只能对着镜子，因为只有镜子回陪着她笑。

听起来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但事实就是如此。

云裳的孤独是因为长久地等不到自己所爱的人来，而她可能是再也等不到清颜了，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杀手这个职业不是谁都可以保命的尤其还是在如此危险的时刻。

越离怀里的云裳渐渐呼吸平稳，她明白圣意不可为，所以她能做的也只有挣扎而已。人生就是这么封闭，她以为她等到的幸福来了，可是转眼间就消失不见。

这比任何打击都来得恐怖，云裳不想再哭了，她的眼已经干涸了，也累得哭不动了。她多想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就是陆长风，那么她就是死了也值了。

云裳的呼吸又有些困难，越离知道这是她再想陆长风的原因，但他也只能由她去。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可能会意识到，他，越离才是那个最独特的存在。

他搂了她一会儿，让她出去走走，再这样呆在房间里，不论是谁都会被逼疯的。

云裳当然也知道，可是她的心情让她做不到，她的呼吸也不允许，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依附着越离，心里的苦涩一点又一点地上涌，她简直要站不稳了。

她现在就将越离当作了陆长风，如果不这样的话，她恐怕真的会疯掉，她紧紧抓住越离的衣袖，那种支撑不住的感觉才是最难受的。

越离也察觉到她的不安，他又顺手揽过她，他不能再让这个小时候一直吵着要跟他一辈子的姑娘外这样消沉下去。他手上的力度更加强了些，呼吸一时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