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鬼,是不需要休息的。
开车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在我这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就已经到了家门口。
四周静悄悄的,家里没有亮灯,我知道,这个点,父母早就已经睡了。
身为鬼,白天黑夜在我这里不受任何限制,哪怕是深夜,周遭的一切也像白天一样明晰。
所以,当我看到客厅中间摆放着的我的遗照的时候。
我沉默了。
这搁谁谁不沉默。
试问,又有几个人能像我这样,死后还能看到自己的遗照呢?
照片选的是我上初中时候的学生照。
扎着高马尾,一脸的天真稚气,对着镜头笑的又憨又傻,眼神里的清澈扑面而来。
那个时候,我还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不凡尔赛的说,应该一直都是。
后来……
算了。
还是到处转转吧。
我来到了父母房间。
房间门是开的。
平时干净整洁的卧室,此刻显得些许凌乱。
我记忆中,父母是极爱干净极讲究的,家里总是一尘不染,连带着我习题本上的字迹都有要求。
小时候没少因为字体不规范不美观挨他们的板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铅笔成了我最恐惧的东西。
即使长大后钢笔代替了铅笔。
即使后来足以在学校书法比赛中斩获各种奖项。
我也依然厌倦拿笔。
但就是这么讲究的他们,睡觉的卧室却蒙了一层薄灰,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
床边的垃圾桶堆的都要溢出来,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落满了烟蒂,是轻轻吹一口,烟灰就能扬起沙尘暴的程度。
烟灰缸?
我愕然。
印象中父亲是不抽烟的,没有烟瘾,更不会抽的这么凶。
家里为数不多的几条烟,也仅仅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烟灰缸在我家,基本也就是个摆设,只要家里不来人就没有它的出头之日。
如今它不仅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卧室,而且看样子,十分得宠。
床上的被子微微起伏。
哪怕是睡觉,父亲的眉头也是皱着的。
在我活着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他紧蹙的眉头,只是没有想到,原来真的有人就连睡觉都是紧皱眉头的。
不过,我已经死了,没有什么好在乎,也没有什么好惧怕的了。
此时我更关注的是。
为什么床上只有父亲?我的母亲去哪里了?
都成鬼了,还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我不禁自嘲,摇摇头,嘲讽自己的多管闲事。
如今我都是个泥菩萨,哪还顾得了别人。
我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睡梦中的父亲,转身飘到了我的房间,准备寻找我的日记本。
鬼差说过,随着我在阳间滞留的时间越久,我对前世的记忆也会慢慢变得模糊。
时间对我来说,真的很紧张。
只是我没有想到。
我会在我的房间看到母亲。
她躺在我的床上,枕着皮卡丘,盖着蓝色的哆啦A梦,像孩子一样在睡觉。
如果忽略她眼角的泪痕的话。
我不再多看一眼。
我很小气的,我知道他们可能后悔了,但我不想原谅他们。
哪怕是以鬼魂的形状,我也不想让她们再见到我。
我移开目光,在写字桌的抽屉里寻找我的笔记本。
一个带着锁扣的漂流瓶封面笔记本出现在我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