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鬼胎怪事>鬼胎怪事

鬼胎怪事

2023-05-03 01:4110411
本书由元气弹阅读进行电子制作与发行 © 版权所有 侵权必究

鬼胎怪事

姐姐终于定亲了。

我拉着她去寺庙祈福,但回来之后没几天她肚子就鼓了起来。

镇上人人都说我姐姐怀了鬼胎,可我不相信,姐姐一定是病了。

大夫也说姐姐是病了,可明明吃了药,病情却更严重了。

01

在我六岁以前,是我娘靠着一手精湛的绣技养活我和姐姐,至于爹对我来说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听姐姐说在我出生后不久我们的爹淹死在了洪水中。

可在我六岁之后,我娘就得了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在我七岁生辰那日便油尽灯枯了。

大家都说我克父克母,我也自此得了一个「灾星」的名号。

我们家本就是逃难来到这个镇子的,在这里,我和姐姐如今没有一个亲人,也因为我是「灾星」,大家都离我们远远的,说是晦气。

倒是有几户贫苦人家看我姐姐容貌清秀,人也勤快,想将姐姐娶回家,但姐姐不能带着我出嫁。

姐姐放不下我,也从未因为那些流言对我心生芥蒂,那年她13岁,她跟我说,「玉儿莫怕,姐姐定会将你养大成人的。」

之后的几年姐姐和娘未生病时一样,每天干完家里农活也不能得闲,还得做绣活贴补家用。

我想很多年后回忆起姐姐时,我的记忆里一定有两个画面,一个是姐姐满脸温柔但语气坚定地说要养我长大的画面,另一个便是姐姐手中拿着针线的画面。

这些年为了养活我,姐姐真的很辛苦。在我及笄时,姐姐已经二十一了,她为了我,一直等到现在才定了亲。

虽然我觉得那人一点也配不上姐姐,但姐姐说,她现在定亲已经算大龄了,不能要求过高。

我很不理解,姐姐能赚钱养家,也能打理家里事物,比起很多男子都能干,凭什么要如此将就。

不过这些年一直未曾定亲让姐姐也受了很多非议,姐姐虽说并未与我提及,但我也知她是在意这些的。

既如此,也就这样吧。

到寺庙后不久便开始下起大雨,直到傍晚才停,山路崎岖,当晚我们只能在寺庙住下。

「阿玉,你先收拾屋子,我去打些水回来。」

「行,姐姐你去吧。」

当时我若是知晓姐姐会出事,我怎么也不会让姐姐一人出去打水。

直到半个时辰后我收拾完屋子姐姐还没有回来,心便一直悬着,看着槽糕的天气,总忍不住往坏处想。

思绪在脑中乱飞,我在屋子里一刻也待不住,决定到打水处去寻姐姐。

在寺庙里绕了一大圈也没看见姐姐的身影,心里慌极了,但内心还怀有一丝期待,期待等我回到屋子时,姐姐正坐在桌旁喝水,我们只不过是错过了。

我又折返回屋子。

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姐姐确实已经回来了。

但我想象中姐姐安静地喝水的样子并没有出现,此时的姐姐头发散开,衣衫虽然穿戴整齐,但仔细一点便会看见比起姐姐出去前衣服上明显多了些褶皱。

而更令我害怕的是姐姐的神情慌张,身体紧绷,额头的汗甚至打湿了头发。

姐姐出去那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快步冲到床边,握起姐姐抓着被子的手。

姐姐手指微颤,明明手中有汗,却手掌冰凉。

「啊。」姐姐轻呼出声,向后躲着挣开我的手,仿佛才发现我。

抬头看见我后姐姐慌乱的样子稍稍镇静了些,她看向我时嘴唇微动,似是有话要对我讲,但最终只说了句她有些困了,随后躺在床上不再理我。

可我知道姐姐根本没有睡着,她那天的呼吸频率和平常睡觉时是不一样的。

第二日我很早便听见了身旁姐姐起床的动静,随后不久姐姐就喊我起来洗漱,很快我们就开始赶路回家。

姐姐这急匆匆的行为更令我奇怪,但昨晚趁姐姐熟睡时,我看过姐姐的身体,并无任何伤痕。

回家之后姐姐除了偶尔晃神,也并无其他变化。

可在庙里时到处透露着诡异感,我一时没有丝毫头绪,也无从下手。

02

回家后的第三日,姐姐的肚子肿胀了起来。

姐姐腹部肿大但四肢并未水肿,皮肤暗沉,整个人都显得病恹恹的。

我急忙去寻大夫来为姐姐看病。

可我每到那些医馆里刚一说姐姐的情况,他们就连连摆手说他们治不了,让我另寻他人。

我不肯就那样走了,追问他们缘由。

他们说什么女子阴气重,本就易染病,肯定是本人不检点之类的话语。

简直是在鬼扯。

「身为医者,遇到病人看都不看便说治不了,你们算什么大夫;身为儿子、丈夫、父亲,处处贬低、看不起女子,你们是以何等嘴脸面对你们的母亲、妻子和女儿的?」

我在医馆前的质问惹恼了这些庸医,他们将我赶了出去。

街上的行人也对着我小声说,「没有规矩,一点都没有女子该有的样子。」

「真是刻薄至极。」

……

他们中有男子亦有女子,有年长者也有年轻者。

他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是错的。

城中没有大夫肯为我姐姐看病,我只好先到破庙去。

破庙大多是乞丐们的聚集地,这些年我顶着「灾星」的名号没人愿意和我相处,所以我时常和这些小乞丐混在一起,偶尔我还会接济他们,因此与他们的关系很是不错。

此刻找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帮忙打听有没有什么女医或者是否有大夫愿意为姐姐看病。

乞丐们整天走街串巷,消息比常人要灵通很多。

没等两天他们就帮我找到了一位女医。

这两天里姐姐状态更加槽糕,甚至夜晚还会发高烧。

我急忙赶去女医家里请她医治姐姐,女医很快收拾药箱随我到家。

女医仔细看过后说,「你姐姐那日当是在寺庙淋了雨,山中又阴冷,受了寒气,体内热气积聚,才导致了腹中胀气,腹部肿胀。

你按这个药方去抓药,七日之后便会好转。

我医术不精,当年我父亲只教了我一些皮毛,否则你姐姐会好的更快。」

「您已经很厉害了,镇上很多大夫都不愿意来看病。」

女医神情也有些落寞,「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苛刻,连女子性命都被看得不重要。」

是啊,那是凌驾于生命之上的蔑视和禁锢。

我之前得罪了医馆,只好再次去破庙拜托乞丐们。

等我拿到药走近家时,家门口围了很多人,影影约约听到些吵闹声。

待走近后才看到人群中一个男子正指着我的姐姐大骂,那人正是前不久与我姐姐定亲之人郝平。

原来我那便宜姐夫来我家看见姐姐如今的情形,当即破口大骂,「你不知廉耻,与我才刚定亲,肚子就这么大了,本来就这么多年嫁不出去,如今还是个破鞋……」

姐姐闻言面色更加苍白,只摇头一直说着「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男人的喊骂声极大,很快吸引了周围的领居前来围观,周围的人看向姐姐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想不到她竟然是这种人,平时老老实实,私底下却是如此行径。」

「这种人就应该浸猪笼,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呸!和这种人做邻居真是晦气。」

……

我看着围观人的指指点点,扶着姐姐站不稳的身体,感觉他们此时正张着自己的血盆大口吃人。

「够了,你们知道什么,侮辱、诋毁别人的话张嘴就来,我姐姐只是受了寒气,腹部胀气了。再敢乱说,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兴许是我的「灾星」名号,又或许是我常与乞丐等人混在一起,周围的讨论声少了几分。

「死丫头片子,说什么大话呢,还敢对我们不客气。」

说话之人是我那便宜姐夫的娘,前年他们母子二人逃难到此求我姐姐给他们点吃食时的样子还在眼前,定亲后倒是本性暴露。

接下来她说的话更是让我气愤。

「什么受了寒气,听说那日你们去了寺庙,该不会是怀了鬼胎吧,我可听人家说过这女子在寺庙容易与鬼相通。」

周围又响起了嘈杂的说话声。

「我也听说过,有人去寺庙回来后就怀了鬼胎,和她这情况一模一样。」

「你说那鬼怎么会找上她呢?」

「那肯定是自己不检点呗。」

「快离她们远点,省得沾上邪气。」

周围人果然齐齐退后了一步。

那老婆子还喋喋不休地骂着。

他们母子一个以清白说事,一个以鬼神之事造谣,毁掉女子名声的方法可真是恶毒又简单。

「你这老虔婆胡说些什么,我大庆朝可是禁止传播鬼怪之说的,你再以此造谣我就报官了。」

那老婆子听见「报官」二字立即收了声。

我继续指着那个便宜姐夫骂道,「还有你,当日若不是我姐姐,你们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她还帮你介绍活计,你才苟活至今,你这般忘恩负义之徒配不上我姐姐,你们的婚约就到此为止吧,现在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家若是丢了些东西,可就是你们母子二人偷的了。」

这对母子脸皮之后显然超出了我的想象,他们还要求我们赔偿银两才取消婚约。

我气不过想动手给他们教训,但姐姐已经快站不住了,我只能先将人赶出去,等姐姐病好了我再跟他们好好玩。

03

那对母子在我家闹事的场面被众人围观了去,当时争吵的话语也传得沸沸扬扬。

流言蜚语永远不会停止,因为智者只是少数,更多的的是容易被有心人煽动的普通人。

这些人一部分恶毒地猜测我姐姐定是不自爱,与人私通怀上了孽种;一部分神神叨叨讲着各种鬼怪八卦。

没有一个人听到我姐姐只是生病了,也没有人指责那对母子忘恩负义,他们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恨不得每个人都不好过。

澄清谣言是没有用的,他们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所以处理谣言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另一个谣言盖过现在的谣言。

我给和我玩的最好的乞丐小风换了一身新的行头。

这些年靠着暗地里倒卖消息,我积累了一比可观的财富。

小风这些年和我一起也赚了不少,平常为了更好地行事才一直一副乞丐打扮。

换上上好料子制成的衣裳时还是有几分富家子弟的样子。

郝平之前在我姐姐的介绍下,在一家酒店当跑堂小二。

我让小风到那家酒楼故意找事,逼迫老板开除郝平。

那家老板是个极为势力的,当时若不是他家女儿出嫁在即,但嫁衣出了问题,姐姐熬了好几个通宵用了特殊的绣法才将嫁衣上的缺口补得看不出痕迹,这活还真轮不到郝平。

想在酒楼做活的人多了去,开除一个小员工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那老板才不会花费更多精力。

之后我又让破庙的一个婶子去郝平家门口便宜卖菜,故意将我下了药的菜低价卖出,那老婆子爱贪小便宜,定会上当 。

果然,不出几日我就听见郝平被开除以及那老婆子发不出声的消息。

此时姐姐的病已经好了大半,我拉着姐姐上街逛了一天。

之后将那对母子的现状传播出去。

第二日周围的谈资就成了「那对母子造谣姐姐,如今遭了报应……」。

人人都以为是他们自己作恶太多遭了报应,不会有人怀疑我。

他们打心底里看不上我,这些偏见就是我最好的保护色。

但我知道这些瞒不过姐姐。

「玉儿,这些流言传得如此快,是与你有关吧?」

我知晓姐姐不会怪我的,所以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是我做的,若不是你当时怜惜他们母子的家人也因为洪水没了而帮助他们,他们怎么会拥有在镇上安稳的生活,现在这样只是回到原处罢了。」

「这些人迟早会受到惩罚的,你不必搭理。以后这样的事情还是少做,万一哪天被人盯上可就得不偿失了。」

姐姐也是担心我,我便胡乱应下。

但我心里坚信,只有自己报复回去的才是最好的,坏人做了坏事可真不一定会得到惩罚。

姐姐的病已经痊愈了,我以为事情就该过去了。

可没过几天,姐姐的脸色又变差了,每日都会干呕。

那样子看着比之前更像怀孕。

04

找来女医悄悄看过后,果真是怀孕约莫一个月了。

算算日子,姐姐定是在寺庙时出事的。

而且听女医说,这孩子受了之前药物的影响就算没流产,出生后怕也是有问题。

就算没问题这个孩子也留不得,我一定得劝姐姐将它堕了。

姐姐听到女医的话后,整个人变得有些精神失常了起来,她嘴里念叨着「之前那些人说的是对的,我真的遭到了邪崇侵袭,我这是怀了鬼胎。」

到了夜晚也睡不着,精神更加糟糕。

「玉儿,我感觉有人跟着我,他一直在我周围走来走去。」

「姐姐,你清醒一点,这世上那有什么鬼啊。而且之前你是病了,喝了药之后已经好了。」

「而且现在重要的是你怀孕了!姐姐,这个孩子不能留。」

「砰」

姐姐打翻了枕头旁的绣篮,针线和布料散落一地。

「不,不是的,我没有怀孕,我还未出嫁,我还是清白之身。

肯定是撞邪了,对,这是鬼胎,一定是鬼胎。」

「玉儿,你去,快去帮我找南巷的那个张神婆,她一定有办法……」

姐姐根本不听我所说什么,一连几天有时坐在床上目光呆滞,有时又害怕地望向四周,晚上还常在噩梦中惊醒。

姐姐不是这样固执、不讲理的人。

看着姐姐的肚子,我有了一个想法,我试探着问姐姐,「那天在寺庙你打水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没有什么发生。」

姐姐慌张的样子太过明显了。

「姐姐,我们是亲姐妹,一起生活这么对年,你以为你能骗过我吗?」

姐姐没有立马回话,屋子里安静了许久后我才听到姐姐的声音。

「我其实也不太清楚。我那日出去打水,走到后院假山那里后就没意识了,然后我就醒了,身上带的钱财都在,衣服也穿着整齐,好像只是睡了一觉……

可我明明就是在外面晕了,怎么可能会没事发生,而且虽然身上没有什么伤,可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里的痛。」

「玉儿,姐姐被人……我该怎么办啊,失了清白的女子是会遭人唾弃的。」

连串的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下,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姐姐没有力气抬起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

姐姐的泪水让我手足无措,捏紧手中的帕子不知该怎样为她擦干泪水。

心疼姐姐无端遇上这种祸事,气愤世上还有那种人渣,厌恶世俗礼教对女子的捆绑。

我从小遭受了众人的冷眼,想的都是活下去,姐姐却是不同的,和所有平常女子一样,她学习女红,娘还在时便教她怎样做一个贤妻良母,如果不是娘走得早还带着我这个小拖油瓶,她早就过上了相夫教子的生活。

所以,失了清白这种事对姐姐的伤害不敢想象。

姐姐的经历我没有过,所以我没办法感同身受,面对姐姐的情绪我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但排解悲伤的最好方法就是大哭一场,将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发泄出去。

我退出房间去院中熬药,将空间留给姐姐发泄。

「砰!」

碰撞的声音,我透过窗子上的影子看到了姐姐,但上身怎么会超过窗子那么多。

脑海里一片空白,极速跳动的心脏驱使我本能地冲向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