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被校园霸凌的同学说了句话，她死后，被霸凌的人变成了我。

在我快抑郁的时候，霸凌我的人却爱上了我。

1

他们把我拉进厕所，冰冷的水灌进鼻腔，在我感觉意识模糊，快要窒息的时候，听到有人说:

“别弄死，菡姐还没玩够呢。”

姚语菡，她是我们学校主任的女儿，长得漂亮家里有钱。

她像个公主一样众星捧月的，完全不用顾及他人感受，身边有的是人为她鞍前马后。

这种人，我是搭不上关系的。

高一那年她生日，她请了全班同学去她家的半山别墅开party，包括我。

那是我第一次去那么大的地方，她带我们一起参观了别墅。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过得这么奢华，她的房间各种东西都有，很多都是我不认识的明星海报和二次元手办。

她的衣服还是单独拿了一层去放，一层楼堆满了衣服，里面摆放着各个名牌的高定。

我看的眼花缭乱，旁边有人笑我:

“小心你的手，别碰坏了菡姐的高定，不然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

我很窘迫，耳朵和脸都通红通红的。

姚语菡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语气还是掩饰不住的嫌弃，她斜了我一眼:“算了吧，一条裙子而已，我又不缺。”

在那场聚会，我见到真正让我害怕的一幕。

我看到周覃被几个男的按着跪在鹅卵石上，他们把diy蛋糕用的材料都洒在她身上，还把她的衣服撕烂，丢到旁边的喷泉里，让周覃去捡。

这些人嘴巴里充斥着“贱人”“狗”“骚货”这样的污秽词语。

旁边还有人准备了摄像机录像。

四周充溢着嘲笑声，我感觉有点呼吸不上来，很沉闷，久久不能平复。

我和周覃是一个村的，她成绩很好，从小被老师夸着长大的，中考的时候也是全市前一百特招进一中来的，这样的人应该有着辉煌的未来。

而现在，她像条狗一样，任人欺辱。

在学校我也经常看到她被同学针对，交作业故意不交她的，垃圾故意留在她值日那天丢。

有次午休，我看到一堆人从厕所出来，男男女女都有，几个男的还在看手机，笑容猥琐，几分钟后，周覃也出来了，原本整齐的马尾变得凌乱，衣衫凌乱，手臂上多出了几道疤。

我去小卖部买了几个创可贴，在天台偷偷给她。

周覃看我的眼神我永远也忘不了，有感激，有震惊，有无助，她靠在我肩膀上哭了半天，最后留了一句:“谢谢你，保护好自己。”就离开了。

我没懂她那句“保护好自己”是什么意思。

直到上课，她还没出现，老师不耐烦地准备派人去找，走廊外一个身影闪过，在地上发出重重一声响，接着就听到其他班级的人喊:

“有人跳楼了！”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跳楼的人是周覃，而那些受害者——

我转过去看了他们一眼，大多是无所谓的，有的困得想睡觉，有的在抽屉下面刷视频，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唯一一个人，姚语菡，她一直盯着我。

2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盯着我，但直觉告诉我，我完了。

果然，放学的时候姚语菡和她的小姐妹把我堵在教室角落，其中一个人推了我一把，我摔在地上，旁边的扫帚扎在我白嫩的皮肤上，扎得我生疼。

姚语菡问:“听说你和周覃之前关系挺好？”

见我没回答，另一个人踢了我一脚:“菡姐问你话呢，哑巴了？”

“还行。”

“有人看到你今天去小卖部买创可贴了，受伤啦？”

“没有。”

“那是为什么买创可贴，给周覃啊？”

我还没回答，她就一把扯住我的头发，力道特别大，我感觉整块头皮都要给扯下来。

“没看出来，挺热心肠啊，她死了，你是不是还挺愧疚？”

后面她再说什么我也忘了，只知道她扯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撞，我脑袋嗡嗡得响，什么都听不到。

周覃死后，我成了第二个被霸凌者。

他们曾经对周覃做过的事，现在又对我做了一遍。

我的桌子，凳子上被泼了墨水，书被剪的稀巴烂，校服被人用马克笔写字，去食堂打菜也会被路过的人拦一脚，上体育课被“打偏”的篮球砸中，床铺莫名被人洒了水。

我被全校孤立，其他人看到我跟看到瘟疫一下，能躲多远躲多远。

我不知道周覃死前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认为，这就是噩梦的终点了，却发现，噩梦还没结束。

3

我见到了陈祁。

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父亲经商，家里产业遍布全国，实打实的富二代，按他的成绩是不能进一中的，但他父亲给学校拨了几笔投资，陈祁顺利的进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陈祁，在学校后门。

他长得真的很帅，眉眼锋利，刘海的碎发有些遮住眼睛，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碎发下眼眸深邃，如果他不是校园霸凌者，我可能会暗恋这样的人。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下巴朝我昂了昂:“就这女的？”

姚语菡在旁边撒娇般:“对啊，就是她惹我不开心的。”

陈祁没什么表情，他点了根烟:“那就打她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陈祁那些小弟打的可比姚语菡那些人打的重多了，他们是真的往死里打。

他们对我的脸疯狂扇巴掌，有个人还在小腹上重重踢了一脚，这一脚直接把我踢得整个人蜷缩起来。

不知道霸凌什么时候结束的，我感觉自己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有了陈祁的帮忙，姚语菡的霸凌就更大胆了，她可以在下课的时候对我肆意扇巴掌，她不爽的时候把烟头按在我手臂灭掉。

我也不是没试过报警的。

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去警察局，我要告他们校园霸凌，警察只让我回学校等着。

后来警方来学校调查了一回，校方一口咬定不存在这件事，其他同学也跟着附和，这件事后来不了了之。

而我被打的更严重了。

他们说我胆子大，敢报警。

就把我带到厕所，脱了我的衣服，把牛奶浇在我身上。

姚语菡晃着手机，上面是我的照片，她威胁我:“你要是再敢报警，我就把这些照片发到学校同学群，然后全校同学看看你这幅骚样。”

这一次报警，老师埋怨我不顾学校名声，就说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为什么要闹到警察那里去。

而我的成绩也开始一落千丈，月考，我从全校前十退到倒数一百。

我从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好学生变成了很爱惹麻烦的问题学生。

不知道他们有钱人是不是都很喜欢看别人受虐，每次我被打的时候，陈祁就在旁边看着。

他从不自己动手，也不会言语羞辱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黑色的眸子里透出寒意。

我爸是工地工人，一次他来看我，刚好是我被打完之后。

我爸看着我满脸淤青，担心地问我:“囡囡，这是怎么了？”

我状似无意道:“嗷，不小心摔下楼梯的。”

他走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钱，把里面仅有的几张一百元都给了我。

常年在工地干活，他的手指早就龟裂，临别时，我能清楚的看到他鬓角的白发和眼尾的红血丝。

“囡囡，听老师说你最近在学校很不听话，爸爸也不知道怎么了，但你要是有困难，一定要告诉爸爸。”

“钱不用省着，缺钱了就找爸要。”

我攥着宝爸爸给的钱，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

我妈早死，我是爸爸唯一的依靠了，我得挺下去。

不想让爸爸失望，我努力适应生活，霸凌就霸凌吧，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期中考，我的成绩回到了前一百。

很不凑巧，姚语菡的排名在一百零一，她特别生气，说是我抢了她前一百的排名。

她的姐妹让我跪在她面前，逼着我给她磕头人错。

我死命犟着不肯。

从来不参与打架的陈祁难得出手了一次，他的手在我脸上弹了两下，食指夹着的烟头差点碰到我的脸，烟灰落在衣领上:

“挺硬气啊。”

“这么硬气是没什么好下场的。”他俯身凑到我耳边，“想想你在工地搬砖的老爸。”

我愣了一下。

有钱能使鬼推磨，陈祁最不差的就是钱。

他要是想，随时能去找我爸，我不知道他找到我爸会做些什么，我也不敢想象。

我跪在地上，朝着姚语菡嗑了个头:“菡姐我错了，我不该抢原本属于你的排名，也不该冲撞你……”

我一个人缩在角落，等着他们都走完。

只留下一个陈祁。

陈祁蹲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是没变。

他好像一直都这样，向至高无上的神一样，俯瞰众生。

他抹去我嘴角的鲜血，动作温柔，完全没有刚刚那副戾气的模样。

“你放心，我玩够了，就放过你。”

最后什么也没干，他走了。

霸凌我的人从姚语菡变成了陈祁，我也不懂我到底是哪里惹了陈祁。

他会在下课的时候来我们班，把热水泼到我头上，他的小弟会把我的桌子推翻，把书都丢到楼下。

陈祁的霸凌更加肆意妄为，没有人会帮我，他们怕惹祸上身，成为第二个我。

甚至有人主动霸凌我，企图在陈祁那里找到一点存在感。

被打的多了，我开始学会屈服。

只要能少挨一顿打，少花一点药费，他们要我跪我就跪，反正我的膝盖也不值钱。

陈祁很享受别人的顺从，他的乐趣就是把别人最坚韧的东西打断，丢到拦泥里再踩几脚。

4

爸爸的工作不好干，工地的年轻人多，这种体力活有大把的人干，爸爸的身体越来越吃力，很多活也给别人抢去。

刚放学的时候班主任就过来跟我说，我爸从工地建筑上摔下来了。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爸爸已经做完了手术。

他的腿打了石膏，架在病床上。

爸爸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

“我不用照顾，你快回去学习。”

我跟爸爸解释最近学业不忙，有时间照顾他才同意我留下。

去缴费的时候，我碰到了陈祁，他手上拿着个单子。

一看到我，他就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你来这里干嘛？”

“我爸住院。”

“去帮我缴医药费。”

我看到单子上的药，治胃病的。

陈祁给的都是几百的整钱，我把找来的零钱给他，他没收。

爸爸的住院费是他们工地老板付的，本来我还在愁住院费要怎么办，我爸就咧着嘴乐:“老板今天派人来说了，我这算工伤，他给报销。”

医院那次偶遇后，陈祁开始经常让我给他跑腿，食堂打菜指使我打，去水房接水要我去，作业要我写。

有次煮了碗面给我爸送去医院，刚好被陈祁看到。

隔天晚上，我还在写作业，突然收到陈祁的消息。

[出来，我在你家楼下。]

我披了件外套就往楼下跑，生怕晚了点他又要骂。

陈祁坐在我家小区楼下的长椅上，满身烟味，闻着就熏。

我没敢表现出来，问了句:“干什么？”

陈祁往里面走，他按了电梯:“你家在几楼？”

“陈祁，你要干嘛？”

陈祁勾唇，眼神轻蔑:“怎么，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啊？”

“你没事多照镜子看看自己，我对你可没兴趣。”

我低头，抿了抿唇，只能报了个数。

陈祁进我家跟进自己家一样，直接躺在沙发上吩咐我:“家里有面没？给我煮碗，要长寿面。”

陈祁吃面特别慢，感觉一口要嚼好几下，他这样慢悠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离开。

“你妈呢？”陈祁环视四周。

我把作业带到餐桌面前写:“去世了。”

“煮的挺好吃，你什么时候学会煮的？”

我真是搞不懂这突如其然的关心，心里只想骂他耽误我写作业了:“小学吧。”

离开前，陈祁给我转了一百。

“明天早上给我带一份。”

我没当真，写完作业后就睡了，第二天也忘了这回事。

直到陈祁的小弟到班上来找我。

“祁哥说有东西找你拿。”

“什么东西？”

“他没说，只叫我过来拿。”

“……”

“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陈祁自己来问我了。

“不是让你今早给我带份面条吗？”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没带，忘了。”

还以为陈祁会让他小弟一拳头砸下来，结果他语气平淡:“那你去给我买早餐。”

中午的时候，张诚橙来找我，但不是为了打我。

张诚橙是陈祁的好兄弟，当初打我的那堆人里，他下脚最狠，一脚下去直踢我胃。

“阿祁叫你去食堂等他。”

陈祁老早就在食堂等着了，他朝我挥手，示意我站在他旁边。

有陈祁在，我插队也没人敢说什么。

他递给我他的饭卡:“要吃什么自己点，我的跟你点一样的。”

“就这么点？”

“就这么点。”

“你甘露寺尼姑？一点荤菜都没有。”

那天沾着陈祁的份，我吃到了自开学以来最丰盛的一顿。

从那以后，陈祁不会再打我，捉弄我，他经常让我给他带早餐，有时候吃饭也要我陪着，要我帮他打菜，要我陪他吃。他的小弟对我没有了刚开始的趾高气昂，有时候还会恭恭敬敬叫我一声“楠姐”。

尽管我听着很别扭。

5

傍晚放学的时候，陈祁站在教室外面等我。

“跟我去个地方。”他帮我拎过书包，拽着我的手。

我被迫跟上他的步伐:“去哪？”

他没答。

到了我才知道，是KTV。

陈祁进去的时候，他们刚好在玩大冒险。

“祁哥过来了。”

“呦，怎么还带了个妹子。”

“祁哥，一起来玩啊。”

陈祁看了我一眼:“玩不玩。”

“不玩。”

陈祁扭头吩咐:“我们两个玩。”

“……”

沙发上空出了两个位置让我和陈祁坐。

我运气很好，玩了几把都没被抽到。

陈祁反而先被抽到了。

“和左边第一个异性接吻。”

我坐在他右边。

陈祁左边那个女生看起来还很娇羞，还欲拒还迎了一番:“跟祁哥怎么好意思？我们可是兄弟诶。”

“不过，要是祁哥愿意，我也无所谓啦。”

旁边有人打趣道:“诶，祁哥带来的妹子都还在这呢，不问问人家介不介意啊。”

目光又聚集到了我身上。

陈祁倚在靠背上，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手指敲桌面，好以整瑕地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答。

“你们开心就好。”

陈祁本来还面上带笑，我这句话一出口，他直接就臭着一张脸。

陈祁最后还是没接吻，他冷着一张脸，其他人就赶紧打圆场。

我兴致缺缺，等到十一点多，他们才散场。

陈祁一个人径自走出去，没有等我。

这样我更高兴，跟陈祁在一起感觉精神紧张，每时每刻都被压迫着。

我还没高兴太久，走出KTV准备打车的时候就看到了陈祁。

他开一辆车停在我面前，缓缓拉下窗户:“上车。”

我走到后座，打不开门。

“坐前面。”

陈祁刚刚抽过烟，车上烟味还没散掉。

我不适应烟味，咳了两声。

陈祁灭了烟才开始发车。

一路上我们一句话都没说。

这一路比我人生中任何时候都难熬，车窗没打开，我感觉车内压抑的要窒息了。

好不容易到了我家，我刚拆下安全带，陈祁就一把扯过我的手臂，倾身向前，一双大手按住我的后脑勺。

我应激反应地推了他一把:“陈祁！你干什么！”

“刚刚为什么不阻止？”

“阻止什么？”

“大冒险。”

我为什么要阻止？

“看你俩挺般配的。”

“行，挺般配的。”陈祁好像被气笑了，他勾唇，看都没看我一眼，“赶紧滚。”

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张诚橙又来找我。

“昨天阿祁带你去KTV了？”

我点头。

“他昨天又找人打架了。”

我点头。

“我不知道昨天在KTV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打架。但他受伤了也不肯去医务室，我希望你能去劝一劝。”

“你们劝都没用，何况我。”

张诚橙语气渐显不耐烦:“我只是来要求你一下，不是来跟你商量。”

张诚橙看起来比陈祁还要不好说话，我没办法，只能去医务室要了点酒精棉片和创可贴。

陈祁那一群人大部分都参与过当初欺凌我的那件事，我一看到他们的脸就习惯性发抖。

他们班一下课就闹哄哄乱做一团，我一进教室就瞬间安静下来。

我把从医务室拿来的东西放在陈祁桌子上:“听说你受伤了，处理一下吧。”

陈祁不讲话，也不看我。

我无所谓，反正我把东西交到他手上就算完成任务了，至于他对我什么态度或是用不用这些东西都与我无关了。

陈祁突然开口:“你来帮我。”

我走过去，用酒精棉片帮他擦拭伤口。

中午陈祁照例在食堂等我，这次是他自己打好的菜，全部是按以往我打菜的样式打，他还给我也打了一份。

我进陈祁班级给他送东西是大家都看见的，帮陈祁清理伤口也是大家都看见的。

开始有人在背地里说我和陈祁的闲话，大部分还是说我勾引了陈祁。

别太荒谬，我是真看不上陈祁，谁会喜欢上一个霸凌过自己的人呢。

时间一长也有人开始不高兴了，比如姚语菡。

姚语菡从来都是人群中心，这段时间因为陈祁和我走近了，已经出现一些人巴结我了。

按姚语菡的性子，她能忍到现在真的不容易。

“陈祁就对你稍微好了那么一段时间，你不会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样的我最清楚。他对你最多就是一时的新鲜感，荤菜吃多了想换换口味。”

“你对他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而已，不信我们走着瞧。”

姚语菡一顿讥讽。

我不否认她说的话。

陈祁对我的“好”来的莫名其妙，我自己都搞不懂。

学校开始传出我出去卖的消息。

“一夜一百元。”“怀孕堕胎”“多人”等多个字眼陆续出学校论坛。

有钱就是不一样，从一些人嘴里说出来后，我去卖这件事几乎一锤定音了。

我也非常清楚，这件事就是姚语菡干的，因为她上一次干这种事，是霸凌周覃的时候。

毁掉一个女孩最好的方式就是给她造黄谣。

对于一些人来说，只要你不“干净”，他们就有理由站在道德制高点职责你。

我去上厕所的时候，被别人淋了一桶水，刘海湿漉漉的，粘着头皮，校服也紧贴着皮肤。

我狼狈的回到教室，所有人的目光从我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就盯着我，整个教室都很安静，我走到我的座位上，桌子上被人用口红写了很羞耻的两个字。

这件事最后闹到了校方那里去，学校说我不自爱，要我休学回家。

在校长办公室听到这个通知，我根本不想跟他们解释了，很淡然的接受，或者说是，屈服于现实了。

只是很遗憾，下半年就要高考了，而我要因为姚语菡的一己私利退出考试，真的，很不公平。

在我收拾书包准备要离开学校的时候，陈祁冲到了我们班，当着老师的面拉我去校长办公室。

他闯进了校长办公室。

满脸怒气:“张叔，您这样会不会太武断了。”

“再调查一下吧，我相信许芝楠同学。”

明明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他还要贴着那张创可贴。

陈祁这么鲁莽地闯进来，校长肯定是有些不高兴的，他严肃地咳了两下:“陈祁，回去上课。”

“张叔，我说，许芝楠没做什么，这件事有误会，您再查一查。”

最后肯定还是没有调查，学校说都是同学之间小打小闹出的矛盾，误会了而已。

我虽然可以回去继续读书，但要转去陈祁那个班级了。

这是陈祁和校长请求半天的结果之一。

他说，他答应校长，只要让我回去，他这次期末考一定能考进年级前一百，前提是要我坐他同桌。

楼梯间里，我问让他为什么。

他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嘴角向上扯，一脸不屑:“我说你是不是蠢脑子，被针对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就任由着他们欺负？”

可是，不是他和姚语菡带头针对我的吗？

我强忍着眼泪，一句话也没说。

陈祁看了我半天，嫌弃到:“赶紧把眼泪擦了，看着就烦。”

6

我搬去了陈祁旁边坐。

换教室的时候，陈祁喊了好几个人到我们教室。

那几个人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恭恭敬敬地帮我把书抬走。

临走前姚语菡拦住了我。

她语气狠毒:“你不要以为现在有陈祁罩着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说过，他对你只是一时的新鲜感。”

我脑海里浮现出几个月前姚语菡叫来陈祁打我的场面。

她就站在陈祁身后，陈祁宽大的肩膀挡住了她，我只能听到姚语菡的声音。

“阿祁，谢谢你帮我。”

思绪被抽回，我看了姚语菡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陈祁早就收拾好了位置，他刚见我就问了句:“怎么才来？”

我瞎说:“和同学告别。”

陈祁欠欠的:“你在那边还有朋友啊？”

看我不说话，陈祁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我靠，我他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和陈祁坐还不如在以前那个班级。

陈祁把和校长打的赌算在我头上，他大言不惭地说:“我是因为你才立下这个赌约的，你得负责。”

我被迫承担起辅导他的责任。

陈祁上课不喜欢听讲，我只能帮他抄好笔记下课给他讲，他不会做数学题，甚至连高一的基础都要忘完了。

我的课余时间基本被他占去，放学他说要留在学校再刷一会儿题，要我留着教他，周末他说让我去他家叫他写作业。

我和陈祁的关系越来越密切，每天在一起的时间甚至要比他和他兄弟在一起的时间要多，我开始会和他开玩笑，听到他骂我蠢也会怼回去。

而不是像最开始那样抱头任由他们打。

陈祁见过我爸一次，那时候我爸已经出院，而我在体育课不小心摔伤了腿，陈祁要送我回家。

往常我爸都是在工地忙到很晚才回家，那天他回家的早，还煮好了菜。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看到了陈祁背我的场面。

陈祁大大方方地向我爸介绍:“叔叔您好，我是许芝楠的同桌。”

等陈祁走后我爸才问:“囡囡，这是你对象？”

“没什么对象，真是我同桌。”

我爸将信将疑，在饭桌上，他还是非常郑重地告诉我。

“囡囡，爸爸并不反对你谈恋爱，但你一定不能乱来，你要是有看上哪个男孩子了就告诉爸爸，爸爸帮你参谋参谋。”

我再一次解释:“他不会是我对象，我也不会早恋。”

期末考试的那天，陈祁没有让我给他买早餐。

我在考场外面背书的时候，他小弟老远的从对面那栋楼跑到我这栋楼，手里提着小笼包和牛奶，还冒着热气。

“楠姐，这是祁哥让我给你的。”

“我吃过了。”

陈祁可能早就料到了我会这么说:“祁哥说了，让你再吃一份。”

考完之后，所有人都沉浸在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的喜悦里。

陈祁在我们考场外面等我。

他送我回家。

“许芝楠，后天我生日。”

我围着围巾，声音闷闷的:“嗯，生日快乐。”

“一句生日快乐就没了？”

“到时候来陪我过生日。”

“不去。”

他笑了一句:“你胆子大了啊，许芝楠，敢跟我顶嘴了。”

“你要是不来，我只能自己去你家找你了。”

我只好同意。

陈祁的生日排面非常大，学校里有钱的都去了。

我可能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没钱的。

因为生活差异，我很难融入他们的社交氛围，那些在陈祁眼中很有意思的聚会，对于我来说就是度日如年。

陈祁喝了酒，看起来有些要醉了，他说要去吹吹风，就拉着我一起。

陈祁包的包间在顶楼，外面的窗户刚好可以俯瞰下面的人流。

繁星点点，微风轻抚，闲人两个，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许芝楠。”陈祁的声音很哑。

“嗯？”

“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我愣了两秒。

“不是，许芝楠，你还在跟我装呢。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的心思。”

“真没看出来。”

他噎住了:“行，那你现在回答我，做不做我女朋友？”

“不做。”我果断拒绝。

“为什么不？”

我反问:“为什么要？”

陈祁可能是没想到我拒绝的这么坚定:“行，许芝楠，你真行。”

生日过后，我和陈祁一个寒假都没说过一句话。

那段时间，我经常刷到赵可妮晒出她和陈祁的聊天记录，赵可妮是姚语菡的好朋友，我被打的时候还是她提出要拍摄视频的。

开学的时候，老师通知我，我的班级又回到原来那个。

张诚橙问陈祁怎么回事，没提到我，但都清楚问的就是我。

陈祁轻描淡写一句:“没怎么，看她烦了而已。”

陈祁厌烦我的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年级，原先经常凑上来巴结我的现在熟视无睹，有些喜欢陈祁的女生跑来嘲讽我，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

首当其冲的就是姚语菡。

她一脸威风，语气里满是自信:“我说什么来着，有些人就只配当玩物，等金主玩够了就可以一脚踢开。”

赵可妮就站在姚语菡身边，姚语菡搂着赵可妮的手臂:“像陈祁这样的男的，当然得是我们妮妮这么优秀的女孩子才配得上。”

7

生活回到了从前，不，要比从前更惨。

我在陈祁身边待了几个月，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被殴打，被孤立，被针对是什么感觉了。

姚语菡和赵可妮喜欢当着陈祁的面霸凌我。

每次陈祁来我们班找赵可妮的时候，姚语菡都会时不时得就提到我。

有次我去办公室交单独被落下的作业，在教室门口碰到了陈祁。

我想走，姚语菡挡在我前面。

“许芝楠，眼瞎，看不到人啊？”

我紧紧攥着手上的书，书的封面被人写了字，给我撕了。

“姚语菡，麻烦你让开。”

姚语菡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她抓住我的手:“你抖什么啊？我又不打你。”

姚语菡紧紧抓着我，把我扯到陈祁面前:“你看，你是你老同桌，还记得吗？要不要叙叙旧？”

她捏住我的脸:“你好没礼貌啊，为什么不说话啊？”

我被捏疼了，脑子不经反应就推了她一把，这一推把姚语菡惹怒了。

“你还敢还手？”姚语菡一手一挥，一个巴掌砸在我的脸上，这一巴掌力气太大，我因为惯性倒在地上，脑子里嗡嗡的响。

陈祁好像离开了，他只说了一句:“姚语菡，注意点分寸，别把人弄死。”

陈祁对我无所谓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大家开始彻底放下担心，安安心心地加入霸凌我的队伍。

姚语菡生日快到了，她父亲给她买了台很贵的相机，姚语菡特地带到学校来炫耀一下。

本来什么事都没有，但那台相机不见了。

有人指认是我偷的，说看到我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叫出，出来的时候书包里鼓鼓的。

姚语菡拽着我的头发就是打，边打边骂，我被打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她扯着我的头发把我往旁边一拽，我头直接磕到桌角，额头冒出湿热的红色液体。

赵可妮在旁边劝她别打了:“菡菡，小心你手打疼了。”

“为了个贱人而已，交给其他人打不就好了。”

我被拖到了厕所，是拖。

他们拽着我的头发，不顾我的反抗就把我往厕所拖，我感觉我的头皮都要被薅下来了。

他们对我拳打脚踢，我无意识呻吟喊疼的声音还取悦到了他们。

脸上火辣辣的疼。

不知道是谁提出来，说想要看一下濒临死亡是什么样的，我整个头都被泡在水槽里，冰凉的水涌进来，我挣扎着想起来，但头被紧紧按着，动弹不得。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脑子里开始走马灯一样放映着我的回忆。

“她是不是要死了？”

“还是悠着点，菡姐还没玩够呢。”

“不至于吧，她命硬着呢。”

“你们看，她好像不动了！”

8

我醒来的时候，在病房里。

感觉旁边有个人拉着我的手，我动了一下，那个人就惊醒了。

是陈祁。

“你醒了？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

我虚弱地叫了一句:“陈祁。”

他安静下来:“我在。”

“我没死？”

“没死。”

“你救我了？”

“不然还有谁？”

“不是你默许他们这样的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陈祁眉头皱得很深:“我什么时候默许了？”

我无从说起。

陈祁是没这么说过，同样，他也没义务一定要保护我。

陈祁自己接话:“你是说这学期不理你？”

“许芝楠，我问你，你真的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我以为你喜欢赵可妮。”

陈祁抚额:“笨死你算了。”

他解释:“我跟赵可妮没在一起，都是姚语菡她们自己起哄。虽然我刚开始是挺排斥的，但就是想看看你会是什么反应，谁知道你这么傻，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跟我说。”

所以，陈祁“默许”我被霸凌，只是他想让我吃醋。

我觉得有些好笑，眼泪却跟着一起往下掉。

“不是我女朋友，我可没义务帮她。”

陈祁擦干净我的眼泪:“和我在一起吧，许芝楠。”

“和我在一起，你不会再被打，那些打你的人，你也可以亲自还回去。”

“和我在一起，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答应了。

这个诱惑太大了，我很难拒绝。

我住院和出院手续都是陈祁帮我办的，校方不敢跟我爸讲，陈祁就主动提出帮我办理。

所以我住院的事，我爸一点都不知道。

我回学校的那天，是陈祁亲自送去的。

他帮我被书包，手里还拎着我的早餐，走之前还叮嘱了一句:“豆浆趁热了，等下就凉了。”

这是实打实的“复合”了，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我听到姚语菡问赵可妮:“怎么回事，陈祁不是被你拿捏了吗？怎么又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赵可妮翻了页书，语气透露了她的漫不经心:“我也不清楚。”

有关陈祁的事总是传的很快。

第一节课下课，那几个在厕所打我的人都主动跑到我面前。

“楠姐，对不起，我们错了。”

他们自己扇自己巴掌:“我们不该那样对你的，楠姐，原谅我们吧。”

我一直不说话，任由着他们从下课一直打到上课。

短短一天的时间里，那些曾经打过我，骂过我的人都赶来跟我道歉，有的生怕我不原谅，还给我买了一堆零食。

放学的时候，陈祁来接我。

“怎么样，今天爽不爽？”

“爽。”

“许芝楠，笑一个，别这么死气沉沉的。”

陈祁喜欢在别人面前宣誓主权。

他喜欢十指相扣，他的大掌握住我的手，牢牢扣住，他说这样我就不会离开他。

他喜欢带我去吃东西，不管是在学校食堂还是外面的餐馆，而且每次一点就是好多。

“陈祁，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陈祁放下菜单，看了我一眼又皱眉，“我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他总是说我很瘦，每次出去玩遇到什么食品店就想买点带来给我吃。

陈祁很喜欢带我去散步，周末在海边吹风，两个人都在沙子上，脚印是两人一起走过的痕迹。

他把我们一路走来的风景拍下，还特地拍了沙滩上了脚印。

“以前我妈也喜欢带我到海边玩。”

我接话:“现在呢？”

“不在了，我七岁那年去世了。”陈祁将我搂过来，吻了吻我的额头，“许小楠，你得代替我妈继续爱我。”

他的朋友圈从不屏蔽任何人，每次我们出去玩他都要拍好多照片发朋友圈。

我们不在一个班，教室也隔了很远，陈祁每次都会送我到班级，放学的时候也会在教室门口等我。

我和陈祁被一些高一高二不知道内情的学妹喻为“校园模范情侣”。

我曾给自己洗脑，就这么过下去吧，熬过这个学期，考上大学一切就都到头了。

后来陈祁问我，大学想去哪里。

“A大。”

“我分数跟你差太多了，考不上。”

“许芝楠，帮我补习吧。”

“你也要去A大？”

陈祁耸了耸肩:“不去，考不上，但A大附近不是有所学校嘛，分数线没那么高，我冲一下可以。”

“许小楠，补习可就拜托你了。”

9

陈祁有了个目标，他想和我在同一所城市，他的努力我都看的见。

随着倒计时的天数一天天减少，高考的紧张氛围笼罩了全年级。

学校模拟考，我年级第七，他年级九十八。

一模，我年级第二，他年级七十六。

二模，我年级第一，他年级八十二。

三模，我年级第一，他年级六十七。

高考前一周，各班班主任都抽出一节课给学生们做心理辅导，让我们不要那么紧张。

那天晚上，陈祁特别高兴。

他牵着我的手走在操场上，跟我描述他构想的美妙蓝图。

“许芝楠，我们班那老头说了，我这个成绩，肯定能上那所大学，到时候我们就在一个城市。”

“一想到不能在一个学校，不能和你时时见面我就难受。”

“我在学校外面租个房子，周末我们一起住那里。”

我都没回答，只是含糊的应过去。

那个周末出事了。

我当初被打的视频不知道被谁发出来了，有好几天视频，包括但不限于陈祁打我的，还有我在厕所差点被打死的那一次。

视频里我被打的嘴角流血，软在地上，眼睛都睁不开。

而陈祁叼着一根烟，招呼别人打我，完全不在意我的死活。

视频在整个学校都传疯了。

不知情的学弟学妹才知道，我和陈祁还有过这段事。

这段视频不知道被谁传到我爸那里了，我爸气坏了，他赶到我们学校找我，还看到我和陈祁坐在一起，他答对了一道数学大题，向我索要奖励。他刚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我爸就在旁边大叫。

“许芝楠！”

我猛的转头，我爸上来把我和陈祁分开。

“他那样对你，你怎么还和他耍朋友！”

“许芝楠，我送你来学校不是让你干这种事的，你怎么还学坏了，赶紧给我回家去！”

眼泪夺眶而出，我想跟我爸解释，我想说，不是这样的，我没学坏。

陈祁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他就站在那里，任由我爸打。

“叔叔，过去的事是我不对，但我现在是真心喜欢许芝楠，我愿意对她好。”

我爸气得喘不上气来，手放在胸前，一口气吸不上来。

我爸的声音开始向后倾，我赶紧上去接住:“爸！爸！”

我爸死了。

医生说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常年劳累奔波，已经伤了根本，又受到了刺激，心脏承受不住，离开了。

他因我而死，死在了我面前。

那么好的爸爸，为了供我读书，自己省吃俭用，我还答应过他长大以后要带他住大房子，我还没长大，他就不在了。

我爸死了之后，我一直没去学校，待在家里不吃不喝。

陈祁慌的很，他跑到我家，拼命地敲门。

“许芝楠，许芝楠，你快开门。”

我去开门了，陈祁一看到是我，就牢牢得抱住我。

等他松开的时候，我转身进了客厅。

“许芝楠，对不起。”

对不起，我第一次听到他说对不起。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我已经找到那个视频是谁发给你爸的了，我会去找他算账，你要是想要泄愤，也可以亲自去打，你想怎么样都行。”

我盯着陈祁。

哭腔溢出来:“我爸死了，我没有家人了。”

陈祁一把抱住我，由着我咬住他的肩膀，他一声不吭。

“许芝楠，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许芝楠，你一定要好好的，为了你爸活下去。”

为了我爸，活下去。

去了学校我发现，之前霸凌我的那支队伍，除了张诚橙和姚语菡以外，其他几个家里有点小钱的都退学了，原因不明。

我知道这是陈祁干的，也知道为什么张诚橙和姚语菡这两个人可以逃脱。

张诚橙的伯父是我们学校的校长，姚语菡的父亲在局里工作，陈祁现在只是个学生，他动不了。

高考。

我如愿以偿考上A大，陈祁踩线，过了A大旁边的那所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