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她何止是来过。

在那边的树下，她曾依偎在龙连师叔身旁，第一次对一个男子说：我可能爱上了你……

那时，他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也是唯一可以让她心安的人。

哪里知道，在她那样信赖他、依恋他的时候，他却眼睁睁看着昔日恋人的魂魄融入她的仙山水玉镯中而不告诉她……

她不愿再想，也不能再想下去。

龙渊说得对，她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是个非常小心眼的人。

大大咧咧，是因为她从小缺少关爱，没有人会在乎她的感受。

小心眼，是因为她太需要、太看重那种全心全意的关爱，从而不允许爱里出现丝毫的瑕疵。

她可以允许别人不爱她，但不允许别人三心二意地爱她。

然而这世间，哪里有真正纯粹的爱？

看着那美得不可方物的、透明如星星似的花朵，司马云蝶幽幽地叹了口气。几乎是在同时，独孤尘也微微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

“你为什么叹气？”

几乎又是同时，两人一起开口。

独孤尘怔了一下，随后扭转头闭上了嘴。

司马云蝶笑道：“大师兄，这里很美，是不是？”

“嗯。”独孤尘出乎意料地给了她一个回应。

“这里是魔界最美的地方，叫做魔界星河。”司马云蝶微微仰着头，指着漂浮在半空里的花朵道：“你知道这些透明的花朵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

“这些是善良的妖魔的灵魂。”司马云蝶心有所感地道：“美好的灵魂，即使生命终结，也依然成为世间美丽的风景……”

“那又有什么用！”独孤尘突然生硬地打断了司马云蝶的话：“活着时不能快意人生，死后风景也无非是愉悦别人的眼睛！”

“……”看着独孤尘冷酷决绝的眼睛，司马云蝶不知说什么好。他现在已经走火入魔，在他的世界里，任何的别人都已经没有意义。

大概，一个不曾得到过温暖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去赠予别人温暖。

过了好一会儿，独孤尘的目光从闪光的花朵上移开，用命令的口气道：“把脸转过来——”

司马云蝶不明所以地转过头，见独孤尘盯她盯得专注，心里又不由一紧。然而，此地这样美，这些透明的花朵如此纯净，仿佛能净化人的灵魂。司马云蝶不相信此时此地，大师兄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堪之事。

司马云蝶尽力抬头迎视着独孤尘的目光，那目光冷硬的像一座冰山，几乎要将她冻僵。但她丝毫不再退缩，她希望能以自己心中的暖，去溶化他心底的坚冰——哪怕，只是坚冰的一角。

独孤尘果然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只是取出了易容药开始朝她脸上涂抹。

司马云蝶红了脸，虽然独孤尘为她涂抹的是易容药，可是这种感觉，却好像在为她化妆一样。

独孤尘冰凉的手指接触到司马云蝶越来越滚烫的脸颊，仿佛也感染了她的别扭和不自在般。原本苍白冷硬的脸色，竟渐渐有些微红。

“大师兄，我……我自己来吧……”司马云蝶窘迫地道。

独孤尘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将移容药交在她手里。

司马云蝶走到曾经和龙连师叔依偎过的树下，仍旧折树枝为剑，照着剑将自己易容成了紫姬公主的样子。

独孤尘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移好了容，将易容药还给他的时候，才移开了目光。

大师兄为什么一直看着自己？司马云蝶心里有点儿打鼓：难不成是喜欢自己？可是那目光里分明既没有爱也没有暖……如果不是爱，那一定是恨了。人只会去注意自己特别爱或者特别恨的人。

司马云蝶打了个冷战。怯怯地望着独孤尘道：“大师兄，你还在恨我吗？虽然我抢走了你的风光和荣誉，可是那风光和荣誉并不使我过得比原来更快活。你知道吗？我一生最怀念的时光，其实还是在昆仑做一名普通弟子的时光。如今我想回去，却再也回不去了……如果往事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再与你争……不，我不会再与任何人争什么。”

“你何需去争什么？”独孤尘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平与愤然道：“有北冥战神为你撑腰，即使你不争，该属于你的和不该属于你的，也一样都会成为你的。”

司马云蝶咬了咬嘴唇，凄声道：“或许这世间有时候的确很不公，但是此刻我和师兄你一样，一无所有，被迫逃来魔界……”

“你的北冥战神呢？”独孤尘讥讽地问：“他这么快就厌倦了你么？”

司马云蝶眉梢跳动，心里仿佛有什么圣洁的东西被亵渎了一般想发脾气，终只是叹了口气道：“厌倦了……师兄现在会不会觉得心里稍为平衡些？”

“呵呵。”独孤尘冷酷地笑道：“轻而易举得到的，总要轻而易举还回去，甚至加倍偿还！司马云蝶——我不恨你。若不是你，我又怎能得到千万年怨魂之力？这力量，可以叫我将曾经失去的一切加倍讨回！”

看着独孤尘冷酷的笑和笑里毫不掩饰的野心，司马云蝶的睫毛在轻轻颤动，一滴晶莹的泪，慢慢濡湿了她的眼睛。

“师妹——”独孤尘忽然道：“你恨龙渊吗？恨他玩弄了你的感情又抛弃了你吗？”

司马云蝶蓦然抬起眼睛，想告诉独孤尘，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但独孤尘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道：“你恨他，是不是？待咱们有朝一日攻上天庭，师兄叫他跪在你的脚下向你道歉——你说好不好？”

司马云蝶的心猛烈跳动了一下，想龙渊何等傲岸之人，若天魔大战爆发，他只会战死在战场上，又岂会给魔军捉住？纵使给魔军捉住，他又岂会向她下跪？何况，他并没有玩弄她的感情，他只是喜欢别人比喜欢她多一点儿而已。

然而，看着独孤尘灼热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取信于他的机会。于是她故意握起了拳头，作出恨恨的样子道：“若真有那一日，方解我心头之恨！”

“当然会有那一日！”独孤尘斩钉截铁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