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云蝶本来只是想找个愉快的话题聊聊，不辜负此际的星天花海。待看到龙渊神色中的不虞，讪讪道：“我以为……这里曾经有过你愉快的回忆。既然没有……那算了……”

龙渊没有说话，在前面停了一会，待司马云蝶走近身边，与司马云蝶并肩而行。

司马云蝶时不时斜斜瞄一眼龙渊，不知自己的话在他心中引起怎样一种情绪。

看了半天，龙渊脸上的神色沉静得一如既往，连半丝波澜亦无。

司马云蝶不由觉得自己多心了。原本，还以为大神在这里留下过什么故事呢……

花海中的路，走得人不知疲倦。不知不觉间，星河已没，晓霞染上东天。

紫色花海在朝日晓霞的映照下，美得令司马云蝶心荡神摇。

若非因自己丑得太过绝望，司马云蝶此际一定忍不住在花海间奔跑欢叫，尽情赞叹这世间的奇迹。

但此刻，司马云蝶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眼里因感动而泪光盈盈。

“你看——”龙渊突然开了口，指着花海尽头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山道：“那是紫岚山——”

“紫岚山？”司马云蝶放眼放去，见那山纵横不知几千里许，山际云雾缥缈，透着说不出的神秘与美丽。

“渺香神殿，便在紫岚山下。”龙渊解释道。

这么说，他们很快便能够拿到定魂灯？拿到定魂灯，就可以去魔界紫血河寻找解药……司马云蝶眼中迸出希望的光，语声中透出许久不曾有过的热烈与欢然：“咱们快走吧——”

虽然朝日晓霞下的花海很美丽，但治好自己的脸毕竟才是最重要的事。

司马云蝶言罢，正要飞身向前掠去时，龙渊却突然扯住了她的手。

司马云蝶不明所以地转过头来，意外地对上龙渊含着忧色的眼睛，不由吓了一跳。

“大神……”他在担心什么？他不是明明说过，渺香界中并无危险的吗？

“云蝶，你看此时的花海多美。我想和你……多看一会儿此时的花海……”朝日的光辉照在龙渊脸上，金色的光影勾勒出龙渊完美得毫无瑕疵的线条。司马云蝶看着龙渊，眼神有一刹那的迷离恍惚。

他说，此时的花海多美。他知不知道此时的他有多美……

司马云蝶舔了舔嘴唇，好一会儿才从龙渊造成的惊艳里走出来。她轻轻笑了一下，看着被他握着的手道：“好……”

此时，此际，一切都美好得近乎完美——只除了她的脸。

她轻轻叹了口气。等有一天她容颜恢复，他对她大概便没有了愧疚之心。到那时，他还愿意来陪她看这片异界花海吗？

到那时，他还会对她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愿意娶她为妻吗？

他是名满六界的北冥战神，想要嫁给他的神女仙娥，不知有多少比她司马云蝶漂亮、比她司马云蝶有身份有地位的。若非出于同情和愧疚，他怎么会对她说出那样的话？

罢了。同情也好，愧疚也罢。既然现在他愿意陪着她看这片朝日下的花海，她又何必一定要过早结束这份幸福呢？

美梦，纵然是一场梦，也好过连梦亦无。不是吗？

龙渊拉着她的手，走得很慢，很慢。

龙渊玄色的衣袍拂过盛开的紫色花蕊，司马云蝶莫名地觉得，这些紫色的花蕊，在此等候千年万载，仿佛便只为他的一顾。

司马云蝶看看花，看看龙渊，眼里不知为何，有种流泪的冲动。

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力量和温度，司马云蝶有一刹那突然觉得：他喜欢她，会不会出自真心？

但司马云蝶随即便否定了这个设想。

她知道，他是骄傲的。天上地下、六界八荒的神仙们，大概没有哪一个能比他更骄傲。因为骄傲，他从不肯欠下任何人的情份。

初相识的时候，他不过拿她试了一回药，便以避水术和赤霞剑法作为报偿。

紫姬公主救过他的命，其后的岁月，无论紫姬公主如何作恶伤人，他都不肯要她的命。

冰翼帮助过他，即使过去了二千多年，他还是要给她妥善的安排。

他，从来不欠任何人的。

所以他嘴上虽然说：本尊不会过意不去。然而他的心里，定然是坐卧难安。

他因他连累了她，害得她惨不忍睹，所以无论她愿不愿意，接不接受，他都执意要给她足够的补偿。

司马云蝶叹了口气。

其实说到底，是她的不自信。

她的虚荣，常常也来源于她的不自信。

她不愿意被他看轻，所以她拒绝他拿自己作为补偿。

“何必想那些不愉快的事呢……”他在她的身边忽然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不愉快的事？”司马云蝶奇怪道。

他看着她，眉目间含着淡淡笑意。

她立即忘记了自己的问题，像一个醉酒的人般醉在他的笑里。

一眼万年——

看着他，她深深体会到那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如果可以，就此，站成一种地老天荒多好。

他拉着她继续向前走去，像两个散步的凡人一样，一步一步，走向远处的渺香神殿。

他们走的很慢，很慢，却终于还是走到了紫岚山下、渺香神殿前。

渺香神殿——古老，神秘，巍峨，庄严……还有，一点点寂寞。

高大的、紧闭的石门，仿佛千万年未曾开启过。

然而龙渊却叩响了门上的石环。

“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渺香界中传出很远。

很久之后，当司马云蝶已经失去耐心，想要劝龙渊破门而入的时候，渺香神殿的大门，却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随着那缓缓开启的大门，司马云蝶看到了神殿中静静燃着的定魂灯。

圆形的灯座，八角形的灯柱，莲叶状的灯池。造型古朴苍劲。总体不过尺把高，但只要望上一眼，却觉得这灯的光焰可以驱散世间一切黑暗似的。

做灯的材料，看起来非金非玉非铜非铁。司马云蝶心下好奇，很想上前去摸摸这灯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但她的脚步还没有移动，已被龙渊紧紧拉住。

“大神，难道这灯有什么古怪？”司马云蝶侧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