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云蝶长到这么大岁数，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群魔乱舞”。

魔界晚宴上，看着那些红头发、绿头发、白眼睛、青眼睛的各路魔怪，还有那些美得不像人的妖物，虽然酒菜极好，司马云蝶还是吃的食不知味。

龙连倒是十分淡定，看着那些妖魔举杯狂欢，大声喧闹。他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司马云蝶身边，守护着心惊胆战的司马云蝶。

一个眼如铜铃、面孔紫黑的狼妖走了过来，端着满满一杯酒，向龙连粗声粗气地道：“龙连仙君，嘿嘿，俺吞日蚀日大战狼久闻你的威名，常恨无缘一见。前不久我家那小子又不巧得罪于你。今日相见，咱们便杯酒释前嫌，从此后共同效力魔界吧——”

原来这就是被自己杀死原身的千里追风小战狼的父亲——司马云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

龙连端起面前的酒杯，微微一笑，淡淡道：“龙某此来，只愿共爱妻得一安身之所，不愿参与仙魔之争。狼大侍卫若只是喝酒，龙某奉陪。若说效力魔界，龙某只怕办不到。”

“龙连，你一身好本身，难道甘心就此埋没？”一个满头绿发的藤妖尖着嗓子叫道：“你能回到魔界，大家都盼着打上天庭，叫那些狗眼看人底的神仙们瞧瞧咱们魔界也不是吃素的。你却说出这等话来，岂不叫人寒心？”

“是啊，龙连，你怎能说出这等话来！”

“龙连，你不该寒了大家的心！”众魔附和叫道。

龙连握着酒杯，声音中没有一丝波澜：“龙某说过，此来只为安居——”

“好了，大家别说了——”大厅里忽然响起一个脆媚的声音，群魔一下子安静下来。

紫姬公主走下座位，笑吟吟端着酒杯过来道：“本公主明白大家的心情。但本公主已经答应过龙连，只要他肯回来，决不逼他参与仙魔之间的争斗。今夜晚宴，大家且举杯尽欢，莫论别事。”

紫姬公主虽是满面笑容，声音中却含着一股令人无人抗拒的威严。众妖魔尽管心有不忿，亦没有人敢再与龙连为难。

紫姬公主向龙连举了举手中杯子，娇声笑道：“本公主一诺千钧，龙连还不放心么？”

龙连一仰头饮干了杯中酒，平静地道：“龙某相信公主，亦对公主感激不尽。只是龙某与云蝶今晚皆不胜酒力，可否容我们先行告退？”

紫姬公主面上微有不悦，却忍着大方笑道：“呵呵，两位现在正是如漆似胶的时候，自是有背着别人说不完的话。本公主又岂能好意思强留你们……”

龙连拉起司马云蝶的手，略略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公主。”言罢，带着司马云蝶走向大厅门外。

跨过门槛的时候，司马云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紫姬公主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莫测而诡异。司马云蝶吓了一跳，抓着龙连的手不由紧了一紧。

离开晚宴大厅，走在魔界永远阴暗的天空下。司马云蝶向龙连道：“师叔，你以为你真能在魔界安居，而逃过仙魔之争吗？”

龙连微微侧头，目光在司马云蝶脸上顿了片刻，转过头去轻声道：“不管能与不能，现在都不需要了，不是吗？”

龙连这一声叹息，叹得司马云蝶几欲心碎。

望着黑暗的远方，看看空旷的四周，再回想一下刚刚离开的那个群魔乱舞的地方。司马云蝶忽然觉得，此时，此刻，龙连仿佛是她唯一的温暖和依靠。

为什么，为什么要拒绝他呢？为什么要让他伤心难过？在这茫茫天地之间，他们都是同样孤独的人，为什么他们不可以走在一起相互慰藉？

天条……天条是什么？谁制定的天条，凭什么要让人永世孤独？

司马云蝶想到这里，忽然冲动地停住了脚步，对龙连道：“师叔，如果……如果魔界的天空不是这么黑暗，空气不是这么糟糕……其实，其实我很愿意和你永远留在这里……”

龙连怔了一下，看着司马云蝶，慢慢地、慢慢地将司马云蝶拉近身边，又紧紧地、紧紧地拥在怀中……

司马云蝶的眼光从龙连的肩头看过去，看着死一般阴沉的暗夜，轻轻叹了口气，闭上双眼。

此时，谁也不知道，她有多么怀念人世间璀璨的满天星光。

“云蝶——”

良久，龙连放开司马云蝶，妖艳的脸上浮动着一抹令人心碎的笑，柔声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是魔界最美的地方……等我们离开以后，你可能再也不会看到。”

司马云蝶点点头，将手信任地交在龙连手中，任龙连牵着她，沉默地走过漆黑天空下的山山水水。

远方，有点点亮光飞舞闪烁，犹如星群的舞蹈。

在黑暗中压抑太久的司马云蝶，乍然看到这星星似的闪光，不由挣脱了龙连的手，欢喜地飞奔过去。

跑近了，才发现这发出亮光的，竟然是一朵朵飘浮在半空中的花朵。

花朵无根，无叶，无色。却一朵朵美得惊心动魄。

司马云蝶张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龙连走近前来，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托起其中的一朵。看了片刻，又轻轻收回手。

司马云蝶也学着龙连的样子伸出手，却无论如何触摸不到空中的花朵。司马云蝶不由奇怪地问：“师叔，这是什么花？为什么我不可以碰？”

龙连微微笑了笑，眼睛望着那些静静飞翔的花朵，低语道：“这是一些妖魔的灵魂。你身上的神灵之气太重，他们大概不敢靠近。”

“妖魔的灵魂？”司马云蝶倒退一步，捂住了嘴巴。

龙连柔声笑道：“你不必害怕，这是一些美好而善良的妖魔灵魂……人死后进入轮回，而妖和魔死后是没有轮回的。那些不曾害过人的妖和魔，死后便会变成发光的花朵，永远飘荡在这魔界星河中。”

“原来是这样……”司以云蝶放开捂着嘴巴的手，收敛了身上仙气，出神地凝视着那些花朵道：“师叔，既然是一些美好的妖和魔，为什么不可以进入仙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