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又是同样的回应。

陆瑶一爪子按住他的头，“别看着我，我吃不下去。”

这种气氛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张昭成把马车停在驿站休息。

即使是生着闷气，她也不想和自己的肚皮过不去，更何况身边还有个吃货小涵。

屠涯也是深谙其道，飞快的掀了帘，小厮一般点头哈腰的让陆瑶和小涵先行下马车。

陆瑶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觉得甚是头疼，想着这人还真是没脸没皮，明明才把话说破，转眼之间又回到往日嬉皮笑脸的模样。

又或许，他原本的样子就是这样，先前的表现，也不过是场本色演出。

只是这种让人觉得飘忽不定，又琢磨不透，不能牢牢握在掌中的感觉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屠涯却仿佛一点都不了解，一面吃着蘑菇饭，一面挟一些她爱吃的菜送进她碗里。

她也是来者不拒，只是不忘丢给他一记白眼：取悦姑娘的本事倒是高明。

屠涯回望过去：过誉了。

驿站建在一处延伸出的密林中，位置很是偏僻，此时又是夜晚，驿站外面静的有些骇人，只剩下夜风呼啸的声音。

驿站的主人是个中年妇孺，挽着盘发，看上去十分温婉，举手投足皆昭示着自己年轻时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屠涯觉得此人有些蹊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陆瑶不乐意了，从牙缝里哼哼道，“再看，小心眼珠子掉到饭里。”

他这才收回视线，望着她，眉间眼底具是笑意，“古人云：秀色可餐，若是任美丽的姑娘在眼前晃来晃去而不看上两眼的，岂不是太对不起姑娘的一番美意？”

呸，登徒子。她啐道。

妇孺倒茶的手一僵，笑道，“公子这般能说会道，定会哄姑娘欢心。”

她望望陆瑶，又望望小涵，言下之意溢于言表。

屠涯知道她误会了，也不急着解释，反而绕有兴味的欣赏着陆瑶变幻莫测的脸色，觉得很是有趣。

片刻后才道，“老板娘此言差矣，在下最不擅长哄美人开心，顶多是把美人气的咬牙切齿，恨不能将我揉圆捏扁。”

陆瑶转过头给小涵夹菜，假装没听到他的话。

老板娘端着托盘走了。

屠涯望了望四周道，“你的跟班呢？”

见陆瑶并不回答，筷子伸向老板娘新上的椒麻鸡，他默默用筷子抵住她的，压低了声音道，“别吃。”

陆瑶看看他，筷子一转弯伸向了别的地方，同时把椒麻鸡推到小涵够不到的地方。

屠涯对着那盘鸡不知做了什么，鸡身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切口，看起来倒像是用筷子夹了几大口。

老板娘复又折了回来，见桌上的三人喝醉酒一样瘫倒在桌子上。

她极其浅淡的勾了勾唇角，手脚麻利的摸进小涵的内袋里，摸了半天，好容易摸到了一个绒布袋。

打开来，里面竟然是半块绿色的点心。那点心早被她的体温捂热，拿在手里软趴趴的。

老板娘嫌弃的扔到地上，又摸了摸小涵的腰带，不满的咕哝道，“真是晦气，遇到个不爱银子爱点心的蠢驴。”

话音刚落，便听到桌上一人咳嗽了一声。

她握紧了手中早已备好的匕首，向声音的源头望了望，见陆瑶好端端的趴在桌上，没有半点要起来的架势。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手指又探进陆瑶的衣袋，竟是空空如也，连点心都没掏出些许。

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见几人都是练家子，特地放了五人份的蒙汗药，又给他们上了好酒好菜，难不成几人是来骗吃骗喝的？如此，那不是得不偿失？

自己搭进去的可足足有十两银子！

她不甘心，再度把手探进屠涯的怀中，一摸还真摸到了一个鼓鼓的钱袋，刚要把手缩回，便感觉到她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钳住。

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昏迷不醒的三人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

“去死吧！”她叫嚣着，手中的匕首扣了下去，直刺陆瑶的肩膀。

陆瑶一个闪身，匕首刺空，老板娘脚下一个踉跄，飞快的被屠涯制住，被扭着按在了柜台上。

小涵看着地上的茶点，半是心疼半是愤愤的怒道，“你丫才是蠢驴，你才是！把我的点心还给我，你还给我啊！”

陆瑶将小涵拉开，不去碰老板娘，反而把手伸进了屠涯的口袋，在里面摸来摸去，摸得屠涯变了脸色。

她完全确认了里面除了钱袋并没有其他东西后，这才把钱袋掏出来，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放进了自己的袖袋中。

老板娘看的愣了愣神，没想到她竟会把钱藏在易丢失的袖袋里。

“陆姑娘……”屠涯突然间觉得很委屈。

她笑道，“现在倒是变成陆姑娘了。看来美人再怎么美，也不如这种会发光的铜臭们来的实在。”

他被她一噎，没想到她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他苦笑，“我也是远道而来，身上就只带了这些盘缠。”

陆瑶晃了晃酸胀的脖子，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在空中对他竖起三个拇指。

屠涯哪里不知道她是指昨日的约法三章，只是她那三章都是空白，到底是由她说了算。

老板娘挣扎了一下，又被一股力道按了回去。

屠涯道，“宝贝，怎么着都是你说了算，对我可是极其不利啊，倘若寻个人做见证……”

“小涵！”陆瑶唤了声。

小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摸进了柴房，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椒麻鸡，含混不清道，“知道了。”

屠涯更觉的一个头两个大。

陆瑶走过去，学着老板娘的样子，将手探进她的怀中和腰带，都没能从她身上翻出一星半点。

狐疑的扬了扬眉，问道，“看你的动作不像是生手，你偷的东西呢，怎么可能半点没留下？”

“哼，”老板娘冷哼一声，把头偏到另一边，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问题。

陆瑶点点头，就知道她不会老老实实说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自己找答案。

屠涯松开手，老板娘体力耗尽，趴在柜台上喘着气。

陆瑶看也不看的从她身边走过，在这间小小的驿站搜索起来，但是却并无收获。

她也并没有因此就变得焦躁不安，三两步跑到驿站外面观察地形去了。

驿站的布局明明和屋内的不大相同，后方凸出来一个小小的房间。

她约摸了一下房间的大概位置，推开门进了驿站，见屠涯正立在柴房前的一处墙壁前若有所思。

她走过去把屠涯推开，用手指扣了扣墙壁，果然听到了里面中空的声音，像是在敲一个没瓤的大西瓜。

“住手，你们！”

老板娘喊道。

“小涵，看好她。”她随口吩咐道，而后鼓足了全身力气，奋力推着中空的墙壁。

可饶是她费尽了力气，墙壁也未能移动半分。

她呼哧呼哧的回过头，见屠涯气定神闲的坐在长凳上看着她忙活，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盯着他。

他问道，“张兄去做什么了，小瑶好像还没有回答我吧。”

陆瑶走到他身侧，一屁股将他挤出去，自己独占了一整张长凳，还是只望着他，并不答话。

屠涯猜测，“这难道是约法三章的第二章？”

她啐了一口，“呸，这点事情也值得约法三章？”

言下之意则为绝对不告诉他张昭成的去向。

“哦。”他会意，倚在柴房的案台上不知在想着什么，眼神飘忽，思绪也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

陆瑶推他，“你倒是帮忙啊。”

小脸上写满了不愿弱下来找他帮忙，同时又不甘心放弃好容易发现的密室的矛盾。

屠涯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心里乐开了花。

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他在那个中空的墙壁前半蹲下去，小心翼翼的敲打着底部的墙壁和地板。

片刻后，他看出端倪。

运着内力，掌中似有空气凝结，他把手覆在墙壁和地板的一处交界处，感觉到可明显的松动，他道，“小瑶。”

陆瑶看着，心里早已按捺不住，她跟上去蹲在他的身旁，用手指把那部分墙壁和地板抠出来。

“这是？”

她说着，把手伸进黑暗的空隙中，摸索了片刻，果然找到了一处凸起的小石块。

“不要碰它！你们会遭到报应的，一定会……”

老板娘挣脱了小涵的束缚，发疯一般冲了过来，活像一只疯狗在狂吠。

陆瑶吓得手一哆嗦，竟真的没有去触动机关。

眨眼间，老板娘再次被冲上来的小涵制住。

“嘿嘿，喝了口蛋花汤，没留意被她跑了。”小涵呲着满嘴的饭菜解释道。

她回过头，恰好对上屠涯的目光。

他的眸子坚定水润，并没有什么其余的情愫。

陆瑶却把头微微偏到一侧，总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她定了定心神，拂开他要伸过来帮忙的手，缓缓将手伸了进入，微凉的手指抚上凸起的石块，环着它转了几圈。

屠涯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眼中闪过一些难以名状的颜色。

伴随着“吱嘎”一声响，灶台缓缓向一个方向移动，和地面发出不太和谐的碰擦声。

约摸有一息的功夫，她在老板娘绝望的眼神里看到灶台处多了一个足够让一人通过的墙洞，像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拨拨小巧的鼻尖，想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炫耀的望着屠涯，却从他的幽深的眸子读到了赞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