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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画眉鸟

逍遥子太史悲忽然出现,像他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人,最喜欢刷存在感。上前几步,道:“大家静一静,听我的,先给晏家主七天时间。若他查不出乌鸦袭庄和我哥太史勇棺材之异响,就让她卸任,且永远离开太史庄。如何?”

众人一片静默,主要是太史悲都发话了,没人敢反驳。

陈尧没想到这个人会在此事站出来说话,一时有些气愤,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见下面鸦雀无声,太史悲见怪不怪,顾自道:“好,就这么定了。散会!”

苏三省没想到此人的话竟有如此大的威力,之前对他印象是:一无是处,贪安好逸。今日竟在他身上看出点光辉,不由生起了结交之心。

下午的阳光不燥,在一座高山之上,苏三省正绕着太史勇的坟墓发呆。他可不敢动土,稍微一动就有人察觉。

为了让先师不被打扰,陈尧早上一路跟随他过来,并用法术将这座坟墓笼罩起来,才宁神下山。

既然有怪事发生,难不成地理位置有问题?古往今来最重风水。

可苏三省斜头歪脑瞧了一通,除了坟头比别人高之外,还真没看出点异常。直到夕阳西下,才悻悻然回去。

夜色笼罩着仙督城,夜深人静,大通铺内鼾声震天,苏三省掀开被褥穿上草鞋,披了一件薄外套便出门了。

月色皎洁,一名素白女子娉娉袅袅坐在庭中一张圆桌前,苏三省还未走近,那女子便道:“多谢你今日为我解围。”

苏三省脚下顿了顿,然后才笑着走了过去:“我很想帮你,其一,我并不觉得你这个家主做得不够好。相反,在太史庄的这几个当家中,我觉得你是最适合不过的。三四当家我就不说,他们两人都不喜约束,让他们做这个位置,他们都不乐意。二当家实力虽与你相当,但他为人太过势力,脾气急躁不说,又有一点小肚鸡肠。”

晏辛半信半疑,道:“你何时看出他小肚鸡肠了?我看你们书院与陈尧住处相隔甚远,平日应该很难接触吧。”

苏三省呵呵笑道:“我这个人有一个没毛病,闲不住。到了一个新地方总想着摸透那里的地形,连边边角角都不放过。可能我上辈子是只老鼠吧。”

他最后的那句自我调侃逗笑了晏辛,她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见她在笑,苏三省心底暗喜,继续道:“三天前,我在庄内闲逛,忽然听到一阵吵闹,转头一看发现陈尧正在训斥一个家奴。于是,我拉了一个仆人问,他说,被打的家奴因家中有事回来晚了,逾时喂了二当家养的鹦鹉,原本以为没人发现,但是那鹦鹉聪明,自个儿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因为芝麻小事对那家奴又扇巴掌又罚跪,你说他是不是小肚鸡肠?”

晏辛道:“太史庄规矩一向森严,我本身听说陈尧对一些鸟类颇为喜爱,那家奴出错是该受罚,不过出手确实重了些。那家奴的伤可有好些?”

苏三省哼了一声,道:“我把我的金创药给了他,现在脸上什么疤都没了。反而似女子般水嫩。”

晏辛又掩嘴笑了起来,片刻后,淡淡道:“你下午既然去了先师墓地,可有查出点什么来?”

苏三省沮丧道:“没有。难道真的是太史勇显灵?”

晏辛道:“连你也这么认为?”

苏三省道:“我就随口一说,还有六天时间呢。”

晏辛道:“可惜我事务繁多。”

苏三省打断道:“别担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查清。对了,你清楚仙督有哪些贩卖鸟的商铺吗?”

晏辛道:“此处往东走三百里,华明街三号坊有一家老字号,那里鸟类品种多样。你去那里的时候,顺便买点鹦鹉粮回来,后天我要与陈尧去海棠峰一趟,不知会在那里呆多久,他家的鹦鹉估计该缺粮了。”

苏三省不阴不阳道:“还给他家的鹦鹉买粮食,你对他挺好的啊。”

陈尧是个成了亲的人,太史庄上下没有人不知道,也断不敢在家主面前开此等玩笑,晏辛食指在石桌上不停轻触,很久,解释道:“虽然他白天与我针锋相对,但他毕竟被蒙在鼓里,站错边也是有可能的。我与他要共处一事,夹带着矛盾定会造成事倍功半。我可不想让海棠峰的事一直拖延下去。”

苏三省看出晏辛虽非男子却有男子宽广的胸襟,不由有些佩服:“好,鹦鹉粮的事放心交给我吧。不过,海棠峰竟然需要你们两个出面,难道白尸增多了?”

晏辛缓缓点头,“据来信,海棠峰已有一百多个村民遇难,且数量还在增长。地方官员程远叫我们速去,若不是明日我还有其他事,或许今晚就不会在这里了。”

苏三省眼眸幽深地凝视着晏辛的脸庞,想到后面连着好几天都见不到她,心情忽然有丝落寞,目光在她脸上不由多停了几秒。

晏辛似觉察出他的沉默,有些不适,起身道:“早些休息吧。”

往日都会聊到很晚,今日走得这么突然,苏三省怔愣一瞬,方才慌张起身送别:“你先休息,我等下回去。”他面上风轻云淡将她送走,等她走后心中道:我还没看够呢,怎么走了。

太史庄沿东走三百里,是一处热闹的聚集地,酒馆、赌坊都开在这里,苏三省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并未看见哪家在贩卖鸟,在附近兜兜转转,恍然间抬头,才发现一个幌子上面写着:好鸟铺子。右小角下面一行小字:上楼看鸟。

好嘛,这是怕被抓?——可南阳大陆并无明规禁止贩卖鸟类。

上阶梯,推开门一看,阳光没有遮挡的照在地上,前面宽阔无比,竟是一座极大的露天台。密密麻麻的小鸟站在地上,完全没被苏三省吓到,仍旧呆在原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甚至有几只斗胆跳到苏三省脚下叫嚣。

散养?

露天台右侧砌了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里面突然走出个中年男子,两鬓微白,面颊凹陷,皮肤黝黑,未等苏三省开口,他先道:“公子对这里的鸟,可有心怡的?”

苏三省摊手,一只鸟直接跳到他手指上,苏三省道:“店家,你们这里的鸟这么养,不怕跟人跑了?”

店家笑道:“不会。要是能跑,我也不敢这么养。这些鸟都被我训练过,可听话呢。”

苏三省伸手顺那只跳到他手上的八哥的羽毛:“我看这里种类颇多,您难道什么鸟都能训?”

店家自信道:“当然,我从三岁起就懂鸟语。”

南阳大陆若有懂鸟语者怕是早被哪家修仙派抢走了,店家最后一句自然是在开玩笑。

苏三省呵呵一笑,不轻不重道:“乌鸦难道也能训化?”

店家漫不经心道:“当然。乌鸦虽然不吉利,但它可是百鸟中最聪明的。若是乌鸦,不出三天,我就能让它们乖乖听话。你想买乌鸦?”

苏三省缓缓点头。

店家道:“乌鸦可不吉利,所以,我这里也没卖。不如买其他的回去?”

一只画眉忽然跳到他肩膀上,苏三省笑道:“就它吧,再给我四斤粮。”

太史庄家主书房内,一位小厮正口述着庄中购进的衣物、粮食、小件法器的数量及价格,晏辛听完后,整张脸埋在黑暗中,半晌后,一拍桌子怒道:“这一次的货物是谁买的?”

小厮脚一软,差点摊下去,瑟瑟道:“二......二当家。”

听到这个名字,晏辛缓缓坐了下来,一口气憋在喉咙,道:“他......他怎么不把太史庄卖出去?花了太史庄一年的收入,就买了够用一个月的东西。他难道没长脑子吗?”

小厮脸都扭在一起了,浑身颤抖着,犹犹豫豫道:“我......我听说二当家和公孟庄私底下来往甚繁,还听说公孟庄公孟苏苏有意让出三当家的位置,让二当家接替。这次所买货物皆有公孟家经手。”

晏辛迟疑了一会儿,道:“去把二当家陈尧叫来。”

太史庄与公孙庄在仙督地位相当,太史庄二当家甘愿跑到公孟庄做一个三当家,怎么听都没人信。公孟家与太史庄对外服务的很多业务一致,抢生意的事也是时有发生,若货物有公孟家插手,那这笔钱肯定是要讨回来的。

就在这时,苏三省一手抱着四斤粮,一手提着鸟笼进了门:“晏辛,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那只鸟一进屋就开始叽叽喳喳,晏辛蹙眉:“......”

苏三省走到窗前,那里放了一架木施,苏三省顺手把鸟笼挂了上去,道:“画眉鸟叫声悦耳,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多听听,可以缓解你浮躁的心情。你看你现在......我买来的真是时候。”

晏辛鼻子呼出一口气。

苏三省道:“那口棺材我派了两个人轮番蹲守在那里,倘若里面再发出声响,就会立刻来通知我。经过一下午的观察,那棺材响了三次。”

晏辛道:“加上上次的一共响了五次。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苏三省道:“今天下雨了。而且时断时续,我回想了一下,正好三次。”

晏辛脑中一个念想一闪而过:“就在先师回魂之夜的那天晚上,我梦到他向我说很冷。现在想来,棺材异响很可能与天气有关。不对,后面四次说得通,可第一次异响是在夜间,你也看见了,那日并未下雨,这又怎么解释?”

苏三省挠挠头,道:“你先师竟然给你托梦了?难道他没走,魂魄尚在人间?”

晏辛道:“不可能。先师临终之际曾点燃过一只续命灯,续命灯灭,命归黄泉。”

苏三省道:“那他近日可有给你再托什么梦?”

晏辛摇头不语:“悠悠师姐前几日曾跟我提起先师怕冷。我在想或者墓地上可以弄些遮挡风雨的东西。”

正说话间,陈尧突然走进门,苏三省不经意瞥见他那雪白的深衣上面沾染了些许羽毛。

陈尧道:“晏当家的,你说我这价格高了?所有东西我可是按照市场价买的。”

晏辛道:“大氅七两,长袍十两。这几套衣服正常价不都只值五两吗?”

陈尧义正言辞道:“质地不一样。现在用的皆是锦面,紧密坚牢,色泽光耀夺目,作为太史庄子弟,衣饰怎么能和寻常百姓一样,必然要高贵、华丽些。”

晏辛生气却无法发作,咬着牙关,半晌才问:“公孟家为何会参与本庄事情?”

陈尧道:“不知何人在晏当家的耳边胡说八道,挑拨离间?”

晏辛道:“......”

陈尧道:“可有证据?人证或物证?”

晏辛手指握成拳,狠狠捏在掌心,良久才松开,平静道:“你出去吧,没你什么事了。”

陈晓神色更为平静,临走时还斜睨了一眼苏三省。

苏三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晏辛气得手指颤抖,猜想到不是什么好事,回了个冷眼。无意间,看他背上后只黑色羽毛,有些诧异。

“你走吧,”晏辛冷冷道。

苏三省还在出神,晏辛又一次重复,他才回过神:“啊,什么?你一个人没事吧?我看你这么生气,多听些鸟叫。”

晏辛还没等他说完,起身推着他往外走,旋即“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苏三省后知后觉,显然晏辛想一个人静一静,原本想转身回大通铺,忽然想起一件事,反身去了另一侧。

陈尧推门而入,苏三省紧随其后,等他关门,悄无声息走到窗户边,贴着窗往里瞧。他先是看见陈尧走近桌边倒了一杯茶,接着就看见他把茶端到一名女子手里。

那女子背对着苏三省,但苏三省很清楚这女子的身份。她就是家主太史勇的女儿,太史悠悠。

陈尧蹲下身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只要再等几天,一切就又和从前一样。”

苏三省看见,那名女子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不言不语。即便陈尧起身轻吻她的脸颊,她都没有任何举动。苏三省忽然觉得这个女子身子僵硬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