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寒剑也如身体周遭一般，尽数染上了杀意腾腾的黑气，朝我们毫不留情的劈过来。

他进一寸，我与帝休被他逼退一寸，只是一招一招的挡着，并未与之动真格。

“师父？”他杀气太盛，我与帝休未尽全力，长此以往我们逐渐落了下风。

下一秒他眸子一闪，恢复了黑色，不过片刻又变为金瞳，我这一声似乎将他唤醒了一瞬。随即我便又跃跃欲试地再喊了一声。

“师父？是我？”

他又惊了一瞬，眸子在金色与黑色之间转换，盯着我神情复杂，停住了攻击的招数，脸上的红色魔印也在慢慢褪去——

当我以为他是因为认出我所以停止了攻击的时候，他却再次抬起剑又是一挑。

眼看我们就要避不过去，帝休见状生出树藤又是一绕，将其捆成了一个粽子，师父不断挣扎着，可他挣脱一层，帝休便再加固一层，以此往复。

我陡然想起上回四哥曾经又留给我了一些食梦散，不论人妖仙魔只要是闻了这食梦散的气味，必定睡他个三天三夜。于是我提醒帝休退避，随即将食梦散迅速朝师父那方撒去，只见他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待食梦散的余灰散去，帝休才敢上前去查探师父的情况。正当我们缓缓靠近之时，师父兀的双目一睁，金瞳立现。

这么强的药效对于他竟是一点用也没有。

他又一跃而起，捆住他周身的仙藤应声尽数断裂，四处纷飞，师父随即瞬行至我面前伸出五爪，紧紧的扼住我的咽喉，我只觉脚尖离地，他仿佛要把指甲刺入我的骨血，将我一把捏碎。

“师....父....”我很困难的发出了几个音节。

帝休的藤蔓再一次捆住了师父，将他生生地向后拖了一段距离，师父这才松开了手。我光洁的脖子上赫然多了五道血印子，而师父看到了鲜血目中的杀意却是更甚，更加渴望着什么，死死地盯住我的脖子，尽管伤口已经瞬间愈合。

他彻底失了智，连我都唤不醒了。

“帝休，怎么办？”

我只觉的我快要失去师父了。

“伤他，拿剑刺他！”帝休此话果断决绝。

我却直直的愣在了原地，这是怎么个治法？可是转头一瞅帝休的神色，七分认真，三分忍耐，他没有在同我开玩笑，但是我却不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放他的血，让他的魔气随着血一起流出来，快啊.....”帝休急不可耐，堪堪快压制不住捆在师父身上的仙藤。

此种情形，我只得再相信他一回，毕竟再无人可帮我了。

我颤颤巍巍的捡起方才帝休从师父手中打落的剑，抬起来再向前刺去，慌慌张张犹犹豫豫。我从来没似这般窝囊过，力气小到连柄剑都提不起来。

一刀，砍向师父的手臂，剜向我的内心，红的发乌的血自他手臂淌下，也在我心中流着，好痛，好痛....

“不够，再刺得深一些，力道重一些。”帝休加重了声调，有些急了。

我继而加重了力道，一剑...两剑....手中如同握了千斤顶，只觉得快要抬不起来。每每刺得深一些，手便更加颤抖一些，步子便更加不稳一些，想要呼吸便更加难以张口一些。

帝休见我就快要失去握剑的心思，腾出一只手来握住我的手臂重重对准师父的心口就是一剑，我霎时间如同惊弓之鸟松开了手，罪恶的望向一旁的帝休，望向安静下来停止挣扎的师父，顿时觉得心脏漏了一拍，全世界都安静了。

师父痛苦的一声闷哼，可是瞳孔却恢复了眼色，脸上的红色魔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魔气朝着四周一点一点的散开。

师父好像恢复神智了。

“长...风...”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道。

然后目光顺着我的脸向下移，直到发现了我脖子上赫然出现的五个爪印，再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手掌，一时间神色颇为复杂。

我伸手去挡，可是终是不及他的目光。

“你知道了。”师父勉强站起，却发现周身被帝休的仙藤捆的牢牢。

“帝休...”我抓了一把帝休的手臂，声音颤抖带着哀求。

而帝休只是拔出来插在师父心口的那一柄剑然后伸指一点，愈合了那致命的伤口，却并未收回仙藤，师父此刻依然像个粽子手脚皆被裹住。

“不用，如此便好。”师父艰难地朝我们行了几步，继而又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只是远远地望着我，眉目里是我不曾见过的深情。

帝休说师父此番为了救我放弃了长生，所以这眼中的深情我看的不错，应当是爱意吧。因为他这样的目光我曾经也看到过，在我看向镜子中师父的眼神中，我看到过。

如今师父看我与我看师父是一样的。

“你都知道了。”师父的语气此刻竟多了那么一丝...凄凉....

“我知道了。”我不顾一切扑了上去。

没有了，再没有什么可以阻隔我的脚步，再没有什么可以阻隔我们的深情。我如同蝴蝶坠入那个满是茶香的怀抱，一次又一次贪婪的吮吸这个味道，我很怕以后再也闻不到了。

“长风....”师父的气息打在耳边，极尽温柔缱绻，“杀了我吧，杀我取魂，未免我贻害人间。”

我是听他的话的，他若要我与世界为敌，我便做尽坏事让天下遗恨，他若要我救世济慈，我便可牺牲生命还所有人幸福安康。但此刻，他却叫我杀了他.....

我怎么下得去手，我怎么听他的话。

“不要！”

我死死的抱住他不愿撒手，却又轻轻的扯开一丝距离，生怕抱紧了他会碎，松开了他会跑。

“你记不记得答应过为师什么？”我能感觉到耳际的气息越来越弱。

怎么会不记得，我答应过师父不论如何都要听他的话，然而这个承诺我似乎一直都在忤逆，我还答应过好好保护自己结果还是让龙魂入了体。这一次无一例外的，我也不答应。

“不要！”

我答的干脆，师父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下一秒彼此都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