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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咫尧

魏珝他爹已然来了三日,魏珝就只去瞧过一次。我之前一直在三哥身旁长大,阿娘在我百岁时去了,我和阿父一直以来尚没有特别亲密,如今看来我和阿父这偶尔的闹上一闹的光景倒是很亲近得很。

由于外来参观这揽光大会的各界各族中人络绎不绝,所以原本一入夜就寂静无比的涿光山在近日一直嘈杂到深夜,我却是坐于凌霜阁外的大树底下,都能够听见那些人相互应承寒暄之音,委实吵得我头疼。

师父也是,越少的时间会呆在凌霜阁,听知桐说,他是去逢旧友,切磋下棋去了。

说起师父那旧友,知桐每每与我谈及他时皆是一脸敬佩,一眼欣赏,频频点头表示止不住的崇拜。

“你可知师父那旧友咫尧真人,玄清宫三宫主之一,德高望重之辈,却一副风流倜傥多情之样貌。行事说话皆是不拘小节,有酒且醉,有诗且吟,有剑可舞。前半生肆意潇洒,无拘无束,后半生却为一情字所扰,说不修仙便不修仙。可那玄清宫哪里比得我们涿光山,修的是自在,求的是逍遥散仙,他们是要为道斩情丝的,于是他一举为红颜,竟是为了求得师门同意,还其师父的教诲之恩,一掌废掉自己半身修为,最重要的是,长风,你可知道那让咫尧真人一入情门终不悔的是谁?”

我双手托腮,摆了摆头,一脸好奇的看着知桐。

知桐却是故弄玄虚,等得我有些不耐之时,才缓缓吐唇道。

“妖族长公主。”

星曜的长姐?脑中突然闪现那日蓝河上,船夫龟爷爷同我讲的那些个妖族宫闱秘事。画面一转,眼前又突然浮现出星曜的那个长姐,据我所知妖族那些个殿下公主皆是些性情豁达之人,尤其是女子,大抵是因为真身是白虎的缘故罢,所以比起人类女子都要直爽豪迈许多。可是大公主星茗在我的印象中却自是与他们不甚相同,她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间皆是溢出满满的温柔。

犹记小时候我同星曜一同撒泼胡闹时,旁人皆是连连叹气频频摇头,那长公主却是会轻柔地拍着我们满地打滚沾染上身的灰尘,然后笑得如同春风化雨:“小孩子难免贪玩了些。”

所以当我知道那么温柔的长姐竟会不顾众人反对也要背弃婚约嫁予一凡人之时,我就曾在心中想过,那个凡人一定不是平庸之辈,能让如此妙人甘愿一同执手天涯之人一定不简单。

如今方知,那人居然同师父有如此渊源。想来这就是世人口中所说的一切都是缘分。

“长风,你在想什么?”

知桐突然的一句将我扯回了现实。

“我在想那咫尧真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恩,他们此刻应当都在柳林尖,我们要不要一同去看看,顺便瞧瞧今年都来了哪些大人物?”

“英雄所见略同。”

我们很快达成了一致,向柳林尖的方向大步而去。知桐果真事事皆与我投缘,这个朋友交的甚得我心意。

原本入夜后一片黑漆的小径这几夜皆密密地挂上了长灯,知桐同我讲这长灯是以留云居的一灵器维之,我们这一路过来,路旁几近通明,一路上也偶然遇见一些面孔熟悉的同门师兄弟。想来他们的目的应当同我们一样。

行了有半个时辰,才至柳林尖。原这柳林尖坐落于半山腰,是一山庄似的地方,远远望去皆是柳树,柳絮清扫之后却还是落得满地都是。

我正暗自喟叹原这穹光派还有这么一处我不知道的地方。知桐便开始犯起难来,他只是知道那咫尧真人现于柳林尖,却不知这五十一筑,八十七阁他确位于那一方。

还好百里之内我皆可闻声辩位,于是我竖起耳朵在众多音色交织的嘈杂中细细寻着师父的方位。

“你应当晓得,落子不悔这个道理.....”

师父的声音穿过夜空落入我的耳中。

“那边――”

我先行一步走在前头。

“你怎么知道?”

“直觉。”

“直觉? 长风,你等等我。”

我们在这些楼阁巷道中穿行,有些院落人影不断言谈甚欢;有的院落静穆庄严,门外还有侍者把守;有的院落十里之外就见妖气袅袅.....

看来揽光大会在众仙门乃至整个越国皆遐迩闻名。希望此次来此的妖魔两族中没有认得我的。

“知桐你看,那位可是丘黎师兄?”

我见丘黎师兄从一守卫庄严的院落中走出,一旁的人皆恭敬的对他弯腰行礼,他却是左右张望,一副小心谨慎的摸样。

“哪儿?”

待知桐问起时,他人已经消失于转角。

“大概是我眼花了吧。”

“临月阁弟子大多皆为名门望族或其他名门正派的亲属,若是见到了身着紫衣的师兄弟们也不奇怪。”

虽知桐如是说,但我知道那人就是丘黎。而且那些在门外看守的侍者皆着装正统,礼行周正,想来这座院子住的绝非一般的名门望族。这使我愈发的对颇有城府的丘黎好奇起来。

“或许如此吧。”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走?”

“恩,向南行。”

向南行过七八座院落,路边有一皆被高树环绕的小径,再沿着小径直走,约莫就到了。大抵是世外高人的缘故,选的住所都偏了许多。

刚刚只听见风吹枝鸣的声音,走近方知,那环绕四周的大树原是梧桐。大抵是因为地势较高的缘故,梧桐树上紫色的花还零星的开着,我看了一眼身旁的知桐,他果然很是喜欢。

于是知桐开始笃定我大概是误打误撞选择了一条正确的路。他这次深信不疑地走在了我前头。

“刚刚那步我未曾留意,不算数不算数。”

我和知桐走到小院门边,就看见师父颇为无奈的神色,和稳稳地压在一黑子上的手。

另一人正捉耳挠腮,连连摆头。

“举棋不悔大丈夫。”

师父淡淡说道。

“我一时不慎,这不算做悔。”

知桐见状与我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这就是你崇拜不已的洒脱自在的世外高人。”

我有些不可置否。

“落下的子,说悔就悔,此乃真正的洒脱随性。”

知桐亦对我的话不可置否。

也是,每个人眼中都会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做什么说什么皆被镀上了一层闪闪发光的金子。师父于我是,咫尧于知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