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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尘定尾声(三)

旋即,迈着沉重步伐的的玄武放弃了原本的目标,迅速调转了头,往故棠的妖珠极力奔去。

“快追……!”

姬羽用法力推了祝安一把,声音在背后道:“拿到它!”

祝安来不及去回应她,妖珠就在他的视野间放大,和墨砚站在了相对的位置上。玄武怪物急切地用大手去抢,知还剑应声劈入了他的掌心,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他的行动。

妖珠顺势纳入了祝安的怀抱,接触它的那一刻,祝安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法力正从中源源不断地涌来,像是奔赴他的怀抱般,银白色的仙雾笼罩了身体的每一寸。

寄存在故棠体内的法力,突如其来还给了祝安,并没有带给他莫大的喜悦,反而沉浸在故棠离世的悲痛中,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不!!!”玄武爆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叫,巨网般的法波撞向祝安,企图抢夺他的妖珠。

双翼白.虎一秒成形,金灿灿的大翼精准地躲过攻击,俯首咆哮着,迅捷地扑倒了体力不支的玄武,虎牙咬住了他起伏的鳞甲,血液从缝隙中渗透了出来。

超负荷运转真身的墨砚败局已定,狼狈地落入祝安的虎口,缩回成了虚脱的人形,希望破灭,黯然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

像失去灵魂的提线木偶般,哑然无语,硕大的石块在他头上砸出了血窟窿,也不觉得有分毫的痛楚。

双翼白.虎褪成了祝安,他还念及情分,去把墨砚拉起来,后者像是在墓室里扎了根,任凭他如何拉扯也一动不动。

“朗言……墨枕流,出去吧。”他道,尽管知道他现在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姬羽同样来到了他面前,眉间落了不少的灰尘,道:“就算你得到了妖珠,兰萱也回不到你身边。”

“只能和爱人相守三生的命运无人能解,这就是神君万人之上,长生不老的代价……”

后半句湮灭在了坍塌的巨响中,墓室终于瓦解了,在他们之间筑造了厚重的屏障。祝安看到了最后一幕,是墨砚一语惊醒,茅塞顿开的模样,拾起他的玄影枪,毫不犹豫地插入了他的心脏。

“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鹤昭催促道,残存不多的法力击退了他们周围的掉落物。

“带上祝瑜。”姬羽突然道,祝安注意到那个女人在一败涂地时,就蹲伏在夜寻笙的棺椁旁,小心翼翼地护着那座水晶棺,表情掩在了漫天的灰尘里,看不分明。

祝安正有此意,克服地底的动荡摇晃,穿过了堆积如山的障碍物,在角落里抓住了祝瑜的衣袖,用力拖着她往外拽。

“放开我!不要惺惺作态,就算是死,我也要和夜寻笙在一起!”

祝瑜挥开了他的手,深情地抚摸着冰冷的棺身,死到临头还在为情所困。

紧要关头,祝安懒得和她废话,不吝惜法力将她捆住,任由她百般辱骂也无动于衷。鹤昭他们先行回到了地上,逃生的小路都被封住了,祝安索性御剑上行,双手护住祝瑜的头,破开泥土飞了出去。

等到窥见久违的天光时,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气。韩行彻和公孙姝闻见月老庙的异动,匆匆赶往了这里,遣散了惊惶失色的人群。沈衍显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到祝安平安无事,拧着的眉头好不容易放了下来。

“长庚兄,帮忙看好她!”

和他们对视一眼后,祝安转手把祝瑜交给了沈衍。沈衍对墓穴内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第一眼见到毁了容的祝瑜,倒生起了似曾相识之感,稳稳地将她横抱在怀里。

祝瑜下意识想扭过头去,不让他看清自己的丑陋。沈衍只是把她放在了树荫下,不许她四处走动,掏出常备的伤药,随口道:“你受伤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手,骨节白皙而分明,好多年前,就是这双手将她在宫闱中抱起,牵她在御花园中玩耍。

“谢谢。”祝瑜轻声道,忍住了喉咙里的颤抖。

被仇恨吞噬的双眸头一次有了别的情绪,她努力回忆着偷轮回镜的那晚,似乎当时沈衍就在故棠身后。当时她只和谢宣会了会意,不曾注意到皇兄转世的存在。

人前世今生的模样会发生改变,如今听到祝安唤他长庚,祝瑜才意识到和亲人的久别重逢。

如果她早就认出了皇兄,是不是因夜寻笙的执念,在后来能慢慢地放下。

木已成舟,她虽然没能实现对祝安的复仇,却伙同墨砚害死了故棠。身为厉鬼,亦没有脸面和皇兄相认。

“承灵大人,司命,有办法救救她吗?”

不远处的另一旁,祝安焦急地求助道,故棠脸上已没了血色,像一朵枯萎了的海棠花。

言止虚看了看祝安,又看了看姬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了。”

“承灵大人……”祝安哽咽道,鹤昭抚着他委屈的肩膀,想安慰什么又欲言又止。

沉寂了许久,姬羽抿唇不语,兀自用折扇扇着微风,仿佛在暗示祝安,她已经尽力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已经是第三世的悲剧,墨砚的遭遇或许会在祝安身上重演。祝安握住了故棠冰凉的手,摊开了掌心的妖珠,它像遇到屏障似的,悬在空中碰壁,始终回不到主人的体内。

泪水终于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打湿了故棠的双颊,男人伏在她的白颈痛哭,凡尘俗世都被他抛在了身后。泪水温热而滚烫,像个孩子般哭哭啼啼地搂着故棠。

姬羽默默看了半晌,把折扇一收,缓缓道:“再哭的话,她醒来就会笑话你的。”

!?

祝安一愣,红着鼻翼望向姬羽,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言止虚也是忍俊不禁,鹤昭笑出了声,干脆和他摊牌。

“纸老虎,你还记得你给过她护身罩吗?”

“护身罩?”祝安重复了一遍,盯着那颗没有随风飘散的妖珠恍然大悟。

广袂红衣下的伤口早就被司命治愈好了,失而复得的感觉让祝安喜不自胜,小心保管好她的妖珠,准备接故棠回景茗台。

持续这么久的闹剧今天画上了句号,墨砚和夜寻笙死在了一起,没有兰萱的漫长余生,死亡,对执名神君或许是一种解脱。

“祝瑜,跟我回天庭吧。”祝安走向祝瑜,暗杀神君未果,接受她应有的惩罚。

祝瑜黯了黯眸子,终是没有反抗他,自觉地跟在了祝安身后。

“你还记得何起吗?”回去的路上,祝安随口一问,“就是你豢养的鬼侍之一。”

祝瑜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个名字,她炼化了许多忠诚的鬼侍,不可能一个个都记住,却对何起这个男人有点印象。

何起和沈筠一样,是个直属神宗的道士,本来是要捉拿她这只厉鬼的,最后却为了保护无辜的人,自愿沦为了她的鬼侍。

“嗯。”她不冷不热地应道。

祝安垂了垂眸子,望着她的眼睛,她的脸被鹤昭用回心符恢复了,还是二十出头的公主模样,道:“他是夜寻笙的转世。”

!?

短短一句话,足以让祝瑜浑身一震,瞳眸中闪烁着不可置信,怀疑道:“你说的是真的?”

祝安点了点头,从墟鼎中取出一个小木人,法阵将何起封印在了里面,他把木人交给了祝瑜。

“服刑之后,我会帮你把封印解开,”祝安似是猜到了祝瑜打算做什么,补充道:“你解不开封印的,只有神君能解。”

手指摩挲着木人光滑的表面,祝瑜抿紧了唇:“谢谢。”

后来天庭降了祝瑜五百年的惩戒,她规规矩矩地服刑,那个木人片刻不曾离开过她的身边。

————

落英缤纷,海棠花雨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樱红的花瓣乘着风,拂面到祝安的眼前。墨眸荡开了丝缕笑意,修长的指尖捻住了一片,贴在鼻翼细细地闻。

鎏金的衣袍随意地拢在身后,勾勒其上繁密精湛的花纹,像是席地铺开的一抹画卷,映着男人宽阔的背影。

斟了一壶酒,祝安举杯饮了一口,喉间涤过酣畅之感,安静地赏着如画美景。

又是一季海棠花满天,故棠依旧沉睡在拂寒洞中,察觉不到世事的变幻。

白.虎神君归位,和沈衍他们告别后,祝安开始重新统领西方了。墨砚走后,北方神君的位置一直空缺,等待新的天命之子。

或许那一日,姬羽袖手旁观墨砚的死,反倒是成全了他的念想。身为执名神君,墨枕流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注定会和兰萱擦肩而过。

若是他甘愿放弃拥有的一切,投胎转世,一定有新的机缘等待着他。

想到这里,祝安不由得庆幸与故棠的重逢。尽管她还没有苏醒,但至少有活着的希望,至少她还安然无恙地陪在自己身边。

无论是祁寰宁,还是妖后故棠,共同走过了那么长的路,祝安无可避免地对她倾尽爱意。

——既然我们成为了朋友,是不是可以交换秘密?

在临昭郊外的堤岸上,祁寰宁曾这么问过他,眼角眉梢透着满心的期待。

——好。

思考了一会儿,祝安点了点头。

——那你的秘密是什么?

祁寰宁忐忑地问道。

——我叫沈筠,三点水的沈,竹字头的筠。

南宫羽默默守护在远处,似乎听不到这里的动静。鬼使神差地,祝安竟然坦诚道,没有给她解释为什么。好久之后,祁寰宁才明白了他的身份,终是保守了他的秘密。

如果成婚后祝安回想了这段话,或者会无条件地相信祁寰宁。

杨柳拂岸,两个人的心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停留在了短短一刹。

祝安来不及问过她的秘密,拴着的骏马低鸣了一声,偏偏让他不曾在意少女的心事。

唇角勾起了浅笑的弧度,祝安把酒杯放在了草地上,指缝擦过长着细齿的草叶,捎来青草的香味。

还夹杂着梦中人盈盈的芬芳。

猛地抬头,故棠正垂着眸子,含笑望着他的脸庞。几缕墨发绕过耳垂,慵懒地搭在了肩上,和明艳的红衣在风中摇摆,宛如花枝轻颤。

“棠棠……”

下意识地低喃,祝安毫不犹豫地站起身,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呼吸贴在她的耳畔,渐渐变得急促。

“你叫我什么?”

故棠埋首在他怀里,双颊泛起了一丝羞色,挑眉问道。

“棠棠,”祝安回答得毫不含糊,“我很想你。”

故棠莞尔,仰面看他的眼睛,墨眸里涌动着赤诚的爱意,满是见到她的无边欢喜。

“嗯,我也是。”

这次是她主动,手指拉住了他的衣领,微微踮起了脚尖,在他的唇上献了一吻。将薄凉的唇瓣吻到泛红,吻到沾染了雨水般的湿润。

像一片触而不得的羽毛,轻盈地掠过他的唇齿,在他心间最柔软的一块挠着细痒。

一双人影在花海中缠绵了许久,直到故棠的喘息再难按捺,腰肢在他温柔的掌心禁不住颤抖着,才恋恋不舍松开了他的怀抱。

“你还记得临昭时的秘密吗?”

祝安问道,抬指拭去了她唇边晶莹的津液。

“嗯,我记得。”

故棠回答,凤眸底波光粼粼,惹人怜惜。

“那你的秘密是什么?”祝安笑着问道,掩饰不住好奇。

对面缄默了半晌,忽而揽上他的脖颈,将唇凑到他的耳边倾诉。

“我的秘密是……”

“我喜欢神君大人。”